大理寺刑狱。
“大人。”大理寺卿胡言恭敬地朝楚念岚行礼。明明是掌管刑法的高级长官，名字却叫胡言，实在是戏剧。
胡言其实在断案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和能力，放在黎晟景那个世界估计人人都要称颂一句“狄公再世”。然而却因为名字和刚正不阿低情商的性格，在刑部备受同僚的排挤和愚弄。
后来楚念岚做了尚书右仆射，发现了胡言这颗被埋没的人才，于是对他多加提点，也算得上是胡言的半个老师了。
楚念岚应了胡言一声，等待着胡言接下来的话语。
大理寺刑狱不同于地方刑狱，这里的环境干燥又干净，即便如今是寒冬腊月，因为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烧得旺盛的火炉，囚犯们也不会因此而冻死——当然，这样的待遇只有这种非死刑的监狱才有。
胡言身着大理寺官员特制的官服，头戴官帽，肤色偏黑，褐色双眼又大又亮，一脸被打理得很整齐的络腮胡非常有个人特色。
看着不像一个该文质彬彬的文官，倒像是一名有着胡人血统的武将。
不过在楚念岚的调查下，胡言确实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应该是他祖上的某个人有胡人血统。
曾经有人教过楚念岚生物遗传学的知识。
胡言看起来非常敬重楚念岚——想来也是，毕竟是楚念岚提点提拔的他，虽然他比楚念岚要大了十几岁——他朝楚念岚拱手介绍：“启禀大人，那人被关在玄字甲号房。”
今天上午，楚念岚让人送来一名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禁卫军，并告诉胡言这人秽乱宫闱，惹得女帝震怒，但顾忌皇家颜面需要换个罪名关押。
大理寺刑狱的房号是按《千字文》中的天地玄黄分四部分，以天干地支细化分：“天地”两字关押的是已经定罪的囚犯，其中阳干关男犯，阴干关女犯；“玄”字关押尚未定罪量刑的犯人，同样阳干关男，阴干关女；而“黄”字关押的则是定了死刑的囚犯。
楚念岚跟着胡言安排的狱卒走着，玄字甲号狱房离入口并不远，胡言也知道这名犯人是楚念岚要单独审判的，所以借口事务繁多退下了。
楚念岚来到玄字甲号房前，看着坐在草埔上的年轻男子。房中人似有所感，抬起头正好和楚念岚的视线对上。
另一边，金銮殿内。
“陛下，”书墨身着一等宫女的粉色宫装，朝黎晟景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太傅大人送来一名新的宫女，说是用以顶替原本的画颜。”
黎晟景叹了口气，挥挥手：“行吧，让她来。”
就知道楚念岚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发，可惜如今她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傀儡，做得太过只怕要被楚念岚收拾。
很快，一名陌生的女子身着和书墨一样的粉色宫装出现在黎晟景面前。
“你叫什么？”黎晟景懒洋洋地扫了那宫女一眼，不甚在意的问道。珠盈正剥着御贡的蜜橘投喂黎晟景，黎晟景则躺在贵妃椅上享受着珠盈的投喂。
“奴婢画颜，见过陛下。”黎晟景闻言，又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
陌生的声音，方才目光匆匆扫过时不一样的体型，让黎晟景觉得二者应该并不是同一个人。
黎晟景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书墨，对于这个“画颜”，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黎晟景笑了笑，只是笑意不曾达到眼底：“你可知道，你要顶替的那个人也叫画颜？”
“太傅已经跟奴婢说过了，奴婢本就是孤女，原本就没有名字。太傅让奴婢叫画颜，是因为之前服侍陛下的人也叫画颜，怕换了人陛下会不习惯。”
“你们太傅大人可真的良苦用心，会为朕着想啊。”黎晟景笑吟吟地说道。新来的画颜却不再多说了。
黎晟景心情有些烦躁，事实上，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够接受这样的监视。楚念岚的肆无忌惮，是建立在如今在大顺，没有第二个人有那个实力去跟他抗衡。
“你跟书墨下去吧，”黎晟景不想再谈论相关事宜，“有什么事去找书墨。”书墨应了一声，带着画颜退下。
珠盈见书墨两人离开，看向黎晟景：“陛下，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珠盈，”黎晟景从贵妃椅上坐起来，“不知道话该不该说的时候，就干脆不要说。”
珠盈见黎晟景生气，立马跪下请罪。
黎晟景没有说话，只是往外走。
到晚膳时间了。
回到大理寺刑狱这边。
“大人。”陆溢坐在牢房里，虽然人未动，但神情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楚念岚笑了笑，让狱卒打开牢房的门。跟着他的小内监祝献将一壶酒，和几碟下酒小菜放在牢房里唯一的石桌上。
陆溢看着酒菜，朝楚念岚笑道：“大人这是来为属下送送行酒来了？”
楚念岚对陆溢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对陆溢说：“昨夜的事，陛下都已经知道了。”
陆溢闻言，却笑出了声。
他始终难以理解，楚念岚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拥立一个八岁的女童为帝，甚至为了她不惜杀掉其他有继承资格的皇子皇女，和其他能威胁那个女童的人。
昨夜的事其实他知道的不多。他与画颜同为楚念岚手下，因此有点交情，可他从来都不曾对那个单恋太傅的傻女人动过心思。
其实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他虽然被画颜以太傅的名义叫走，但没离开多久就失去了意识。若真要说他犯了什么错，可能就是太大意了。
陆溢最终还是用完了楚念岚送来的酒菜。
楚念岚等人离开不久，酒菜的毒很快便发作。
因为陆溢是楚念岚突然送来的人，不说罪名，就连犯人的基本信息都还没有记录在册，胡言将陆溢的尸体随意打包过就从大理寺刑狱的后门送走了。
楚念岚回到太傅府。
隐十柒正在书房等待楚念岚，见楚念岚关上门，隐十柒便开始汇报。
“已经送了十一进宫，陛下收下了。另外，慕白之调查的那个叫珠盈的宫女信息，属下已经整理好都在这了。”
楚念岚从慕白之手里接过薄薄的一沓纸，随意翻了翻，不由挑眉：“就这些？”
楚念岚拿到的资料里，只有珠盈进宫后的一些信息。珠盈告诉黎晟景自己是柳贵人的陪嫁丫鬟，慕白之也只能从宫中的记录里查到。
因为柳家当年在柳昭仪逝世后的第二年就因被人弹劾举报盗卖公田，纵仆行凶，贪赃枉法等罪名而被抄家斩首，柳昭仪也被贬为贵人。
所谓树倒猢狲散，当年柳家也是长安乃至大顺赫赫有名的勋贵，如今却也死得差不多了。所以如今的珠盈是否跟当年那个是同一个人，就只能是一个无解的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