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将以第一人称叙述,带来的异样感敬请谅解)
“这是一个每个人都能拥有三世经历的世界。我叫叶三,是个大三的学生,长得虽不好看但也端正,不怎么优秀但也勤勉,值二十岁这年,被查出患有胃癌,唯留单月寿命,却没成想半路杀出老爷爷,讹我陪他一整个月,我第三世余下的生命要被这个老头浪费多少呢?还好昨天遇到了一个冲我笑得很甜很温暖的小姐姐,才能缓解我内心的烦闷。”
这天是二月九日,遇到怜叔的第二天,草草吃过早点,便告别母亲走出家门,和怜叔约在了火车站,可能要在小镇住上一两天了。我看了看表,早上八点半,时间还来得及,走到车站路途也不算远,不如慢一点走,今天的阳光相较昨天更为温暖,有些微风,但并不是寒冬的刺骨,而只是吹动枯枝,吹动发丝,也吹动着这座城市。我拉着行李,若有所思。其实最让我困惑的,便是这个老头,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真名叫什么,他家在哪,他为什么要讹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一直跟着他走。只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好人,但只是下意识,男人的第六感,从未靠谱过。
想到这,不知不觉已经踏入车站,买好两张票,走上站台,环顾四周,依然都是为生活而奔波的人们,我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早就到了。”
一双沉重的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缓缓回头,一个苍老而透露着一丝丝可有可无的英俊的老头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怜叔:喂喂,凭什么到你的视角我就变成这样了)。
“我本来真的很单纯的,谁知道跟了您一天就变得和您相似了起来……”
我暗自说道。
“你嘀咕什么呢?”
怜叔走到我边上,插着腰,点了根烟。
“没什么,咱们今天去小镇什么事?”
我看着怜叔,不知是不是因为早上的困倦还没能散去,我的话语吐出十分缓慢,颇为老成。
“呃……”
怜叔转了转眼珠子,
“只是老头子我想去郊区玩玩,缓解缓解失去老余的悲伤,市里太没意思,不够自在。”
我暗自笑道,虽然能看出来他很努力在粉饰,但依旧是破绽百出的谎言,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爷爷,会带自己经历什么。
想到这,我长呼了一口气,算了,不去想了,不管做什么,也都会是一次不错的回忆吧。
上了列车,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座位是四个人的,我和怜叔挨着,对面还有两个座位,一个座位上已经坐上了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头上戴着丝巾,透过丝巾观察,应该是来自一个常年日晒的农耕地区。露出的手掌很粗糙,抱着她的行李,也就是一个小包。
怜叔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他好像对外面的风景很感兴趣。
不一会儿,车厢门被撞开,伴随着“不好意思”的声音,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男子提着大包小包坐在了我的对面,这就是第四个人了,我暗自想道。外观看起来这个男人并不应该像表面那样落魄,哪怕有凌乱的头发,久未修剪的胡子,破旧褴褛的衣衫做遮掩,但我依旧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也不因为别的什么,只是他拿起杯子喝水,随意一瞟而看到我的眼神,异常犀利。
今天一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我竟靠在了怜叔肩膀上,我赶忙坐起,列车已经行驶过半,我发现,对面那名男子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不在座位上,左前方的大婶依旧是老姿势,抱着自己的行李,可能是怕行李被偷吧,黄昏的太阳温暖而不刺眼,想到这不自觉地向左转头看向怜叔,却透过玻璃的反射,只看到了我自己一个人。
“怜叔?”
我揉了揉眼睛,怜叔也上厕所去了吗?
我心里有些疑惑,毕竟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自己坐火车,怜叔不在难免就有一些慌张。转念一想,等一等好了,便也不再管,闭上了眼睛。
“先生,晚上想吃点什么?”
等再睁开眼睛,叫醒我的已经是餐车送餐员的叫喊声。
“我不吃。”
我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声,眼睛还被朦胧覆盖,我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我看着自己,突然怔住,瞳孔紧缩,我抬起手腕,
“晚上八点了?!”
我深吸一口气,冲出卫生间,跑回我的座位,
“果然吗,被骗了……”
看着被收拾的空无一物的座位,我自嘲道,这座位的主人,正是怜叔。按照道理,我们应该下午就能到小镇,现在已经晚上了,一定是坐过了。但列车员也够不负责任了,竟然不检查我的车票。
我拿上了我的行李,看着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夜色,暗叹了一下,只能到下一站换乘了,我向车厢一边走去,发现车厢门被锁住了,正在我疑惑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我双拳紧攥,跑过去,他躺在过道上,一动不动,胸口有个刀口,涌出的鲜红色血液刺激着我的眼睛,他的身体还在抽动着,是刚刚那个送餐员,第一世的自己仿佛在牵拉着我去救他,但意识并不强烈,且被我轻松抑制住,因为比救他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那个曾坐在我对面的男人,他现在正站在这个奄奄一息的送餐员旁边,眼神依旧凌厉,手里拿着匕首,车厢里人很多,纷纷将他围住,可匕首所过之处,人流变会被切开一个缺口,后这个圆又恢复相同的大小,不会缩小,也不会扩大,好像一种求生欲和一种虚荣心在互相矛盾的维持这个圆。
“难道怜叔也死在他手下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猜测到,
“不不,他应该只是单纯的逃跑了罢。”
我否定了自己,从行李里掏出毛巾,缠在了送餐员的伤口上,以我第一世的经验告诉我,这列车也不会拐弯,没法及时送医,如果现在抢救,倒有一丝希望,但很明显,我没法招募到合适的大夫,而我自己,说起来也是个笑话,第一世的操作和手法,我基本上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谢……谢……了”
他眼皮颤了颤,嘴唇微张,挤出了几个字,我没办法管他更多,将他放躺,
“如果说前两世的自己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这一世的自己可能优势就在于强壮了罢。”我这么想道。从行李里拿出了一副手套那是一双牛皮手套,看起来很坚实,是母亲怕我冷而特意塞上的。我戴上,走进了那个圈子。
“哦?你可比别的人离我都近,”
那胡茬子男人看着我走近,向我举起匕首说道,
“就不怕我先捅死你?”
我笑了笑,心想着,我这条命就算不给你,也活不过一个月了,倒不如揍你一顿,也算是求个善终。
“你想干什么?”
我朝他问道,其实像这样报复社会的人并不是个例,在新闻报道上都见怪不怪了。
“你身后那所谓被保护的圈,其实都是些行尸走肉筑城的墙,他们没有理性,只是在任何事件发生后圈住当事人,他们不管当事人的好与坏,操纵者们说好便为良,说坏便为恶,你或许也能发现,人类的灵魂已被侵蚀殆尽,留下来占据那些本源理性的,是从众跟风,和各自为了自己这残留的空壳而活着的自私。”
他的话语虽锋利如那把匕首,却让人没法反驳,
“这样的人类,留下还有什么意义?不如除掉,任由自然衍生出新人类。”
“你要知道……”
我徐徐说出几个字,
“可能人类,就是这样吧……如果不这样自私和麻木,也就不配被叫做人类了。”
我脚跟抬起,向他靠近了一步,周围的人看着我,眼神中尽是希望,
“放下吧,朋友,你也是人类,我们都是,对吗?”
我自嘲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再走近一步,我可要用这白光,刺进你的喉咙,把你的气管搅了,让你生不如死……”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匕首直接刺向了我的眼睛,我狠狠一咬牙,眉头紧皱,攥住了那把匕首。虽然牛皮手套够硬,但我依旧感觉得到疼痛,几滴鲜血顺着我的手流了下来,
“哼,你挡着也无用,虽然你很有勇气也有点善心,但你毕竟还是个小屁孩,”
“如果,我说,我得了癌症,只能活一个月呢?”
我看向他。
“开什么玩笑,我会信你个毛头小子说的这种话?”
“而且这还是我最后一世。”
我说罢,周围的人唏嘘了一阵,毕竟,第三世的人在这个社会理应受到尊重,这就相当于是生命的暮年了。
列车驶入隧道,轰隆隆的声音从耳边擦过,他看着我,有点不可置信,撤回了匕首,
“好,我算是被你说动了,我可以放过你们这一车厢人,但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圈子等待着去屠尽,故我必须要走,你们不许拦着我,除了你们死,给我一个planB,让我相信你们的嘴是牢固的。”
他咬了咬牙,手里的匕首握的更紧了。
“把他救活。”
我抿了抿嘴,嘴唇因为长时间失水已经变得干涩,强忍着手掌的疼痛,我指了指身后的送餐员,看向胡茬子男。
“笑话,我是个杀手,”
“你曾经不是。”
我打断他,
“你曾经是个医生,还是外科大夫,对吗?”
他瞪圆了眼珠子看向我,
“你何出此言!”
听他说到这,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本来我还不太确定,但现在我安心了,这个送餐员估计得救了。
“通过我的观察,你喝水和拿匕首都用的左手,应该是个左利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左手食指第一关节变形向后窝,现在正顶在你的匕首后面。”
“什么……”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
“好……这你都懂。”
他看着我,眼角竟耷了下来,眼神中的凌厉淡了很多,犀利犹存,转而竟笑了起来,这一瞬,我突然发现,这位大叔好像给我带来和怜叔相似的感觉。
“小子,前几世有当医生的吧。”
他向我问道,我点了点头,虽然说记忆模糊了太多,但最基础的还是能记住一点点。
“那,你就用你那点医学知识,给我打个下手吧。”
我嘴角咧开了,露出了几颗大白牙,
“行。”
我把众人围成的圆环解开,他们又自己连接上了,把我,胡茬子男和送餐员三个人围在了中间。
“不过可说好了,我给他救活,就当我没来过。”
他看向我,把匕首交给了我,打开了它的小包,里面果然有外科套装。
“放心吧~”
我把匕首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陪他蹲了下来。
“毛巾应该再使劲点缠住,不然血还是会流。”
他拿出镊子和小剪刀,剪开了毛巾,
“没带酒精,就用我带的这一斤酒吧。”
他打开大包,拿出了个钢水壶,拧开瓶盖,顿时酒香扑面而来,我喝不了酒,故而掩住了口面。
他把酒倒在棉花上,敷在了送餐员的伤口处,送餐员惨叫了一声,不由得周围人的圆也都向外退了一圈。
“我试试给他缝上,缝不上就先扎紧止血了……”
胡茬子男依旧干练,朝我说道,我点了点头,递给他已经穿好线的针……
半柱香时间,送餐员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只能平卧故而我们都没敢挪动他的身体,说实话,一种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竟然我用我这剩余的生命,还可以感化一个人。
想到这,我瞥向桌子,霎时间变得悚然,匕首不见了,既而刀刺到肉体里的撕裂声传入我的耳朵,我猛的一转头,胡茬子男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别啊!”
我拦住那个拿着匕首还要刺下去的人,他是一个路人,是圆圈中的一员。
“伤了人,必须受到严惩,受到制裁。”
他义正言辞的说着,字眼却均十分机械,仿佛是安排好了这么说的,周围的人也一样,目光呆滞,两眼无神。
这个圆圈还在!
我蹲下来,把胡茬子男的头垫了起来,我看着他,他依旧老练而沧桑,并无痛苦之色。
“是我错了……”
我哽咽着说道。
“不……你没错,”
他嘴角的献血随着他每个字的吐露而迸出,
“我们啊……都不适合在这片土地生存……”
他说罢,闭上了眼睛,几滴怜悯混合着不甘从我脸颊滑落,我能感觉到温热的它们逐渐变得冰冷。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也并不是同一类人。
“噗呲-”
“你向着伤人者说话,也该受罚。”
我摸了摸肚子,湿润了,染红了的衬衣显得格外瞩目,我回头,夺刀,反手插入他的喉咙,搅乱他的气管,他生不如死……
“叶三!!”
………………
我猛的睁眼,怜叔的笑脸伴着午后耀眼的阳光映入我的眼帘。
“什么……我这是……做梦了吗?”
我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现在几点了?”
我问怜叔,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十二点五十,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下车了,我看你睡的真死,怎么叫都叫不醒。”
“哦……我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
我看向对面,对面的座位已经换了一个中年肥宅,正在啃着薯片,左前方的大婶依旧是相同的姿势,抱着她的行李,好像那是她的底线,是她不能被他人触碰的东西。
“嗯……”
我伸了个懒腰,
“对面那个邋遢男去哪了?”
我又问怜叔。
“他前几站就下车了啊。怎么,你怜叔我不比他收拾的干净?”
他看了看现在那个肥宅男,依旧一脸怪异地看着我。
“啊,下车了啊,下车就好……”
“嘿你这看似老老实实的大小伙子,发什么神经……”
确实我给怜叔的印象有些过于耿直了,
“我刚刚做了场梦,梦的很真,很真,梦里被你骗了,被吓得不轻。”
我连忙摆手解释。
不知为何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但又瞬间笑了出来,看着我,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没多久,我们就到了,下了车,看到车站牌上写着,“雪城镇”,我们进去,一路向北,据说可以走到南口。
在走进去的前一瞬,怜叔吐出来了几个字,让我到现在都还骇然着。
“他走之前,和你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