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二年,汴京。
七月份的天气正热,整座汴京城内却仍是十分热闹,刚刚到辰时,就已经有了叫卖声。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慕容秀雪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接着又回到了屋子里,开始擦起了手边的琴,此时尚未到忙时,有点闲空,自然是要好好擦拭一下自己的乐器,与那古琴一同摆放的,还有一把琵琶和一柄玉笛。
不久,一阵悦心的琴声自鸣翠楼内飘然而出,过路的人便知道,这又是那位秀雪小姐在练曲子了。说来这位秀雪小姐,关于她的传说那可神了去了,什么第一天来汴京久被鸣翠楼老板娘看中,做了头伎;又或是不知她师从何人,只知她琴棋书画舞无一不通,纤步轻挪婉转百态,回眸一笑百媚皆生。
要说这鸣翠楼,那可是京城内有名的酒楼。它的老板夫妇两人也都是京里叫得出名的,他们的人脉极广,其中不乏大官和一些显赫什么的。而这位慕容秀雪,那就更不得了了;这酒楼共分为三层,下两层都是给普通客人的,只有这个第三层,是一般人上不去的,只有那些真正的权贵才有资格坐在上面。而在这一层的最深处,只有一间房间,叫做凤栖阁,这间屋子便是慕容秀雪的。
这位头伎不同于一般乐伎,她的性格在别人看来也有些古怪,比如只为自己看着顺眼的人演奏。若是不顺眼的,便是散尽家产,也难买一曲。可也总有那么些个闲人败家子,不时地便会给她送一些贵重的礼物,慕容秀雪也没说什么,自然是受了。但当他们再来请她弹曲时,她却仍是拒绝。
更有甚者,发觉自己被骗了之后怒不可遏,叫嚷着便要来鸣翠楼用硬的,却总是扑了个空,就好像她能够提前知道一般,这种人常是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少爷什么的,他们无一例外的只有一个下场:几天内便家道中落,落荒而亡。而慕容秀雪则总是会在消失一两天后再出现,人们看到她时,她仍是仪态万千,不曾有过一丝狼狈。
自午时开始,楼内便忙了起来,慕容秀雪尚在喝茶,便有人敲门问道:“小姐可有闲空?”
听到那较为熟悉的声音,慕容秀雪又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请进吧。”外面的人听到后,这才推门而入。
这入门的,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子,他怀中抱着一本书,对她笑了笑,慕容秀雪放下手中端着的白色瓷茶杯,抬眼看了看仍在那站着的男子,嘴角轻勾,露出一抹勾人魂魄的微笑,说:“又做了什么曲子吗,先生?”
看到面前的丽人开口说了话,男子才开始放松了下来,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本子递给了慕容秀雪。“这是我写给虫娘的曲儿,你看怎么样?”
“既是给虫娘的,给我看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总觉得其中有几点不太对劲,想着请慕—容—小姐帮我修修。”
“听到男子故意的腔调,慕容秀雪白了他一眼,然后接过了本子,看了起来。”
待她放下了本子,男子这才问道:“怎么样,你看出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吗?”慕容秀雪将本子放在了小桌上,从旁边拿起琵琶来,玉指拂弦,轻柔的乐声如涟漪一般四散开来。“这里,我觉得应该这么改。”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又被敲响了,门外的人说道:“秀雪小姐,有客人想请你去助助兴。”
潺潺的乐声停了下来,从房内传出了一个女声:“就来,先请客人稍等片刻。”接着,琵琶又响了起来。
待慕容秀雪再回到房间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推开屋门,那男子仍在屋中静静坐着,手中拿着他的那个本子,眼睛盯着上面的内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见慕容秀雪再进来,他抬头一笑,对她道:“真没想到能用去这么长时间,看来是遇到懂得音韵之人了,怎么样?介绍给我认识认识?”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这段时间里我也是又思考了一下,将其中的一部分改了改,你看这样是不是就顺多了?”
说罢,慕容秀雪也走了过来,落座一旁,一边伸手接过本子一边回答道:“算是吧,毕竟这样的人太难遇到了,于是就多弹了两曲。他也不是什么庸俗之人,听他说,似乎家中只是经商的而已。”话音落下,她便抬手看了起来。
“说起来,前两天我从一个过路的商客那里听来,听说在信阳那一片山间,有一片花海,美得就像是仙境一般,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啊?”
听了男子的话后,慕容秀雪的身子稍稍颤了一下,但那位男子却似乎并未察觉,只听他继续说道:“但听说那里终年烟瘴环绕,是个难以接近的地方...如果真的如传闻中那么美的话,真希望能葬在哪里啊。”
慕容秀雪没有对他的曲子做出回答,只是将本子递还给了男子,并且说道:“终归是传说而已,你就想着吧,我看你这辈子都难到那里。你还是继续考你的试吧,做了官比什么都实在。”
男子起了身,向门外走去,嘴上却回答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都是正常的,这是老天对我的磨练!我柳三变,迟早会当上让众人敬仰的大官的。”
“那我可就祝你好运了。”慕容秀雪在他身后说道。
“谢!谢!”
“客气,不送。”
看着被男子关上的门,她笑了笑,接着又陷入了沉思。“算起来,似乎也快该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