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神色微动。
从千山崖下醒来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有去京城的念头。
之前因为这副身子受损捆在山中一个月,后来下山闹婚,再碰上莫晚歌重病,这事就耽搁了。
再者,莫晚歌的病,也绝非是几颗万毒丹就能全愈的。
她的计划,也是等莫晚歌身子好点,就去京城,那里有太多她惦记的人和事。
不过,前往京城的事,由莫晚歌提出来,她却是有点狐疑。
道了句:“娘亲为何会突然想去京城?”
莫晚歌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上京投奔你外祖”
“都怪娘这些年倔强,当初为了所谓的情爱,抛亲弃族,如今活得这般辛苦,也是活该”
“可是让你因此遭受这般痛苦,娘这心里,着实百般不是滋味”
她定了定神:“这次,哪怕是抛弃颜面,当牛做马,娘也一定要让你留在莫家”
莫家?
乔慕凝神,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莫晚歌的话,倒也解了她不少疑虑,先前她就疑惑过,十里镇区区一小官之家,怎能与京城侯府结亲。
原来,竟是莫晚歌娘家的缘故。
她并不知莫晚歌曾经发生过什么,原主记忆里,也从未听莫晚歌或乔家人提起过莫家。
那她指的是哪个莫家?
追问了句:“外祖家在京城?”
莫晚歌点点头,眸色黯淡了几分。
言语中有一丝自嘲:“是啊,我也曾出身名门望族,才貌双全,怎料会栽到了乔正平手上”
“……”
原来,莫晚歌在笈笄之年,遇上了上京赶考的乔正平。
那时的乔正平,也是风度翩翩的俊公子,他生得俊俏,言谈举止大方优雅,深得莫晚歌倾心。
一来二去,两人私定终生,莫家二老得知此事,气得暴跳如雷,当即便要断了他们。
可莫晚歌不依,更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跟了乔正平。
怎料,她不顾一切,会换来这般结局。
她身怀六甲时,乔正平在外夜夜笙歌,她在乔府受尽委屈时,乔正平除了跟家人一起训诉,没有半分怜惜。
这些年,莫晚歌早已悔不当初,却偏偏性子倔强,怎么也低不下头回娘家,总觉得,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得走完。
若不是今日乔慕对乔正平的一翻指责,她只怕会在这个牛角尖里钻一辈子。
乔慕看着眼前目光空洞的女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不少痕迹,却仍掩不住五官精致的轮廓,可想,年轻时的莫晚歌,定也是十分貌美的。
可惜啊,情爱这个东西,向来是旁观者清。
依乔慕看,乔正平会在成婚后待莫晚歌另一个样。
因乔英扇风点火是其一,最主要的,只怕是那个男人对莫晚歌,一开始就在算计。
所以莫晚歌与莫家断绝关系后,他才会眨眼就变了模样。
真是人渣中的极品,可惜了莫晚歌,大好年华,就这么生生被毁了。
好在莫晚歌心态也算正,知道自己选错了路,并没有怨天由人,只是担然的面对,默默的扛着。
乔慕上前拥住她,轻拍抚着她后背。
“娘,余生且长,及时止损,依然是上策”
“更何况,你还有我,余生,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莫晚歌闻声失笑,瞬间红了一双眼。
“幸好我的慕慕长大了”
说着,她又有点担心:“慕慕,你、对徐公子…”
没等她说完,乔慕已经出声打断:“娘,你无需担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次回来闹婚,也不过就是替自己出口恶气,并不是我有多在乎那个人渣”
莫晚歌眉目不展,仍是忧心:“你能走出来是好事”
“可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原本跟徐家的婚约,也就是我与阿柔年轻时定下的,那时候她刚出嫁,而我,也刚与乔正平私定终生,几个年轻人私下之约,上不得台面”
“若想悔,便悔了就是,可如今…候府那般广诏天下,你如何推得掉?”
莫晚歌喘着深气:“也怪娘识人不清,这桩婚事,若不是你爹非要揪着,也许,早就没这档子事了”
乔慕无言,她倒是有点感激这桩婚。
若非如此,只怕这娘两在乔府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乔正平那人,平庸无能,野心却不小,莫家没助得了他,他怎会放过这桩高门联姻。
莫晚歌这些年在乔府没权,却依然稳坐乔夫人的位置,也是托了这桩婚事的福才是。
只是莫晚歌心思单纯,怕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乔慕自然也不多提,只是安抚道:“娘且放心,此事我自有计较”
“待你身子好些,我们再去京城”
这一夜,乔慕迟迟无法入睡。
怎么想没想到,世上竟会有这般巧合。
只知道莫晚歌姓莫,却从未想,她竟是莫家的禁忌,莫家任何人提到都会被家法伺候的存在。
更没想到,莫晚歌,竟会是她前世从未谋面的姨母,那个她只在外祖母口中听过一回的不孝女。
以外祖父的执着,只怕如今不是她娘两低头认个错他就会接纳的事了。
莫晚歌因自己的选择,错了半辈子。
这个时候再上莫家,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她那样倔强的人如何承受得住,乔慕决不会让她因自己受这些委屈。
而且三年过去,也不知如今的莫家和云家怎么样了,她死后那人有没有赶尽杀绝对付云家和莫家。
还有君落尘,他是否还活着?
脑子里装着事,乔慕心烦意乱亦有些心急。
她是急着回京的,可是莫晚歌这里,知道她与前世的自己是血亲后,乔慕更加不放心了。
无眠,所幸翻上了屋顶,拿上一壶兰花酿,闷闷的喝着。
半醉,迷糊之迹。
蓦的跌入一双深邃的眼,银光裹覆着半张脸,在月色下散落一片清晖,让初夏的夜晚略增几分寒意。
“你是、那个新鬼王?”乔慕半眯着眼,瞥着这一袭红衣,仔细回忆了下,并没觉得害怕。
来人身子骨立得笔挺,双手合在身后,不多言,冰冷的双眼直视她。
乔慕半撑的脑袋微微一撇,讽笑:“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么?”
“这摄魂术对我使了一回又一回的,想闹哪样?”
对方怔了下,收回视线。
清音渺渺,竟十分悦耳,只道:“你能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