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震出狱以后你见过他吗?”朱立国没有继续追问那40万的事,而是采取迂回战术换了个话题。
“嗯…”高琳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点点头回答道:“见过一面,那是去年夏天我女儿住院以后在医院大门口见过他一面,说实话,我们见到他时挺尴尬的,本想躲过去,没想到他会主动和我们打招呼。”
“你们?”
“哦,当时我和国强一起去的医院。”
“是他主动和你们打的招呼?”
“是呀,我们哪好意思主动和他说话。”
“那次住院你们找过他前妻?”
“我们本来没想找她,也没法找她,邱震出事以后她恨我们恨的要死,还哪敢去找她,躲还来不及呢,但是她们科就在泌尿科下面,泌尿在七楼,骨外在三楼,有一次等电梯的时候遇见了她,都挺尴尬的,她也没理我们。。”
“这么说你们和邱震是偶然遇上的?”
“应该是的,那天应该是他来找他前妻,否则他来那种地方干什么呢。”
朱立国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说说邱震和你们见面那次的情况,都说了什么?”
“他没和我说什么,就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国强叫过去说了几句,我问过国强,他说就是问问蕾蕾的病情,要了个电话,别的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一两分钟也不可能说太多话。”
“杨国强陷害他坐牢,他还关心你女儿的病情,这人可够大度的。”朱立国略带嘲讽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他越是这样我们越觉得对不住他,本来我们两家关系还是不错的,他帮了我们不少忙,谁知道杨国强怎么想的鬼迷心窍了去给检方当了证人。”高琳说完羞怯地瞥了朱立国一眼。
朱立国没有对杨国强的人品发表评论,他继续问道:“你觉得邱震这个人怎么样?”
“不错呀,人挺好的。”高琳毫不犹豫地随口答道,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他女儿邱倩倩和蕾蕾一个班,都在阳光双语幼儿园中班,虽然是住宿制只有礼拜六接一下,家长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但邱震和他前妻都很随和,也很热情,所以我们算是比较熟,尤其是蕾蕾查出病以后,正好他们两口子都在医院工作,没少麻烦他们,后来他女儿也查出了病,我们就算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那段时间我们联系比较多,几乎天天在一起,不是为了孩子看病的事就是为了打官司的事,有时候谈事儿谈晚了就住下了,不是在他那儿就是在我那儿,邱震这个人有文化也有人脉,而且也比较有主意,别看他表面斯斯文文的,脾气却是硬的很,属于柔中带刚的那种,关于打官司的事一般都是他做主,他懂的也多。”
“哦,看来你对他的评价还是蛮高的,我在查你们两家银行卡消费记录的时候看到他曾经给杨蕾付过住院费,而且还不少,有这回事吗?”
“有,有两次我们手里实在没钱,是他给垫付的,后来很快就还他了,都是借的,那时候我们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不,不是两次,是三次。”朱立国用锐利的语气纠正道。
高琳楞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想到警察对他们的情况掌握的如此详细,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她再次点了下头,羞怯地更正道:“哦,对,是三次,第三次是去年最后一次住院的时候,他又给垫了三万,不过那一次开始我不知道,是国强找她借的,大概是不好意思再让我拿钱,那时候我已经拿出来十多万了。”
“这年头肯借给别人钱的人可不多了,就算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我就是不明白,他对你们可以说是恩重如山,杨国强为什么还要害他呢?”朱立国故意强调做这种损事的是杨国强,以便减轻高琳心中产生的自责,把她从事件中摘出去,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看到高琳的脸涨的通红,想必内心已经感到无地自容了,他只好又宽慰道:“人性本身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有时候窘迫的生活会放大人性中的邪恶,尤其是为了最爱的人。”
朱立国看到高琳终于释怀了一些,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于是再接再厉为打消高琳的顾虑扫清最后的障碍,他说道:“其实关于邱震坐牢的事也不能说是杨国强陷害了他,杨国强所提供的录音证据是真实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朱世康想迫害邱震就算没有杨国强的证词也同样能够实现,即使现在杨国强证实是自己收了朱世康的40万现金才去这么做的,也翻不了案,他提供的不是伪证,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以后恐怕也没人再去追究了,我之所以想让你说出那四十万的真相,并不是为了想替邱震伸冤,而是有着更加重要的原因,这件事可能涉及到两起谋杀案,所以我希望你能如实相告,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可能会把我们的侦破工作引向错误的方向。”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高琳觉得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她明白眼前这个经验丰富的警察所掌握的信息绝不是一点半点,杨国强或者她自己在这位警察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还不如争取主动,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点点好处。
事实正如朱立国所推理的那样,朱世康为了杀鸡儆猴不惜买通杨国强骗取到对邱震不利的对话录音从而将邱震投进监狱,据此推断他也采用同样的手段买通了公检法三司,否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这种事情都不可能成功。
这两起杀人案的来龙去脉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杨国强具体实施了杀人过程,至于动机也许是出于他个人的恩怨,他重新状告朱世康不成因此对周晓平起了杀心,至于为什么要杀胡东进也许是为了嫁祸给邱震,或者正相反,是为了报答邱震以减轻对他的愧疚,他与高琳的最后一次通话根本就是为了讨好高琳以达到复婚的目的,而是一场诀别,他清楚自己的结局,他在向高琳做最后的忏悔。
也许事情还远不止这么简单,他更有可能还有一个同伙,那就是邱震,邱震不计前嫌地以德报怨目的十分可疑,那个时候周晓平已经是他们共同的仇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进而杀害胡东进也就顺理成章了,所以现在迫在眉睫的任务不仅是要尽快抓捕到杨国强,还要马上找到邱震,这个人也许是整个案件的关键。
但是这其中还有很多有待解开的谜团,杨国强连杀两人的动机仍然不够充分,而邱震在这两起案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这两个问题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邱震虽然是个外科医生但并不排除他在心理学方面也有所研究,如果他掌握了比较高超的催眠或者心理暗示技术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杨国强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地从一个健康的人格蜕变成变态杀人犯了,这些谜团的答案只有邱震才知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令人担忧的问题,杨国强与邱震还有一个共同的仇人—朱世康,既然他或者他们已经杀了两个,会不会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呢?
想到这里,朱立国决定立刻前往邱震的住处,亲自对其进行询问,因为以目前的证据暂时还不能对他采取刑事拘留等强制措施,最多可以扣留二十四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否从他的口中得到关键线索还是个未知数,并且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唐突出击很容易打草惊蛇,但是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搜集更多的证据和线索了,他别无选择必须马上找到邱震。
就在朱立国急匆匆地与高琳握手告别走出两步之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你女儿一检查出来就是肾衰么?”
高琳不知道对方问话的目的,懵懂地答道:“啊,是呀,第一次做肾功能检查的时候就被确诊为三期肾衰,怎么啦?”
“哦,没什么,我觉得一般肾衰都会有早期症状,不会没有渐变过程而直接发展成了肾衰。”
高琳表情痛苦地摇着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没有发现她平时有什么异常吗?”
高琳拧眉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蕾蕾不到三生日就进了阳光幼儿园,在这之前身体还行,也就是有个发烧感冒什么的,入园之后就只有礼拜六接回来住两天,星期一再送回去,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了,反正接回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也没听老师说她在园里有什么不舒服,园里统一打疫苗、定期检查身体,有个小毛病什么的在那儿就处理了,没发现肾有问题。”
“奶粉呢?园里统一配发奶粉还是家长自带?”
“中班的孩子很多已经不喝奶粉了,也有几个喝的,园里没有指定必须喝什么牌子的奶粉,但小中班营养餐配的就是他们自己厂里的奶粉,因为蕾蕾从小就喝这个牌子的奶粉所以我们就没给她另带别的奶粉,有的孩子从小喝惯了别的牌子奶粉,这样的就要自己带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朱立国再次向高琳表示感谢,之后和顾天明匆匆而去。
朱立国一边走一边吩咐顾天明道:“打电话给专案组,立刻锁定邱震的手机位置给我发过来。”
朱立国脑子里早就记下了邱震的两处落脚地址,在手机定位没有发过来之前他来不及判断此时邱震到底应该在哪里,只能采取就近的原则,驱车向记忆中的那个出租屋驶去。
当朱立国赶到位于西城区边缘一栋旧楼的时候他发现有一辆警车停在离楼洞门口不远的人行道上,他的心情立刻紧张了起来,难道邱震出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