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朱立国并没有急于发动汽车,他看了一下表,时针指向十一点,于是他又打开了手机在邮箱里找到辛亮梅给他发来的有关杨国强的那些文件,找到写有高琳名字的文件夹,点了进去。
顾天明坐在副驾驶显得百无聊赖,又不敢打扰朱立国,也只好玩起了手机,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朱立国收起手机,他才急切地问道:“咱们这是上她家呀?还是去她单位?用不用先打个电话,免得东跑西跑的?”
“今天是星期四,她不可能在家吧?你们把她控制起来了?”
“没有,没有,丁磊怕打草惊蛇,我们一直没敢惊动她,在外围布的控。”
“她的手机呢?有没有上手段?”
顾天明秒答道:“上了,必须的,现在只要有人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聊微信我们都听得到、看得到。”
朱立国知道,顾天明显然是没有真正理解他所说的这个‘手段’的真正含义,朱立国指的是是否给高琳的手机下了监听木马,有了这个木马,这部手机就立马变成了一台窃听器,实现对手机周边情况的实时监听监视,而不止是监听通话、短信、微信这么简单。
朱立国没有对顾天明解释这么多,因为时间有限,他只是接着问道:“有人动过高琳的手机吗?我指的是你们的人。”
顾天明思索了一会才答道:“应该没有,丁磊让我们不要惊动她,所以没人正面接触过她,怎么可能动她手机呢。不过她家里头倒是给装上了监听器,技术科的人化妆成网络公司的人去搞的,这个我知道,唉,你说杨国强已经半年多没联系她了,这会儿还能来找她吗?。”
朱立国点了点头,脚下加大了油门。
阳光双语幼儿园坐落在江滨小区边上,原来是江滨小区的配套工程,被阳光集团买下来之后进行了大规模改造。江滨小区是本世纪初由本土某开发商开发建成的,从小区名称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小区没有什么特色,即不是花园式的欧式建筑,也不是现代气息浓厚的综合建筑,甚至连个像样的小区大门都没有,完全是开放式的民居建筑群。原来政府为了解决这个小区子女的就近入学问题特意配备了一所小学和一个幼儿园,但是由于种种问题没过几年这两所学校就彻底黄了,校舍也一直荒废着,直到阳光集团将它们买下来为止。
而现在的这个双语幼儿园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幼儿园围墙被涂上了五颜六色的卡通图案,主建筑上增加了各种造型的配饰,比如蘑菇、彩笔、小阳伞等让人耳目一新,前面的院子里文化回廊、科学回廊通向教学楼,空地上有游戏城堡等游乐设施,像个大型儿童乐园,后院是被塑胶地板全覆盖小操场,整个幼儿园俨然成了小区里的一处景点。
总体上给人感觉能入这里上学的孩子不仅非常幸福,而且家长还得有钱有势。
朱立国在幼儿园大门外找了地方停好车,和顾天明一起双双走向大门。现在正是中午时间,他却发现这里附近的马路上竟然没有出现接孩子上下学的家长用车,他想起有关阳光集团的资料里提到阳光双语幼儿园是全封闭式教学,除了礼拜天孩子放假可以接回家以外其他时间都是不需要接送孩子的。
朱立国在门卫室向门卫简单说明了情况,门卫亲自带他们来到位于顶楼五楼的园长室,园长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着低调但品味却很高,朱立国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园长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喊来服务人员沏茶倒水一番折腾之后这才小心问道:“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高琳来上班了吧?”朱立国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到不是来找她的,园长的脸上瞬间褪去了紧张的表情,急忙说道:“来了,来了,现在是午睡时间,高老师可能正陪孩子们午睡呢,要不我去叫人把她找来?”
“不急,等一会她没课了再找她就行,我们找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了解一下她一个朋友的情况,不是她本人有事,你们不必紧张,等一会找她的时候也告诉她不必紧张。”
园长终于放松下来,她看了一下表,说道:“两点孩子们醒来以后有别的老师领他们做游戏,高琳就没事了,还有一个多小时,那你们在这儿等会儿?”
朱立国收回环视的目光笑道:“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哦,我姓郑,郑雨轩,风雨的雨,轩尼诗的轩。”
“在这里做了很长时间了吧?”朱立国接着问道。
“有七八年了,我原来在市委幼儿园工作,后来这里招人,我就来应聘了,没想到还真应聘上了,做了园长助理。”
“哦,市委幼儿园可是个好地方,打破头还进不去呢,你怎么不干了?”
“我是合同工,我属于不在编的那种,又是普通老师,没什么发展,幼儿园老师和别的工作不同,都喜欢要年轻漂亮能歌善舞的,年纪大了就没什么优势了,除非去做行政管理工作,但是在那种地方(市委幼儿园)你也知道,没有什么门路的话很难有发展,没有转正的机会,当时这里刚开办不久,正好缺一个行政助理,待遇也比那里好,所以就来了。”
朱立国点点头表示理解和赞同,又继续问道:“那你是哪一年当园长的?”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原来的园长去省城发展了,她在省城买了房子,全家都搬走了。”
“哦,那高琳是你招进来的吗?”
“不是,她是老园长招进来的,我们这儿的名字虽然叫双语幼儿园,实际上学校一共开设了四种语言,英语、俄语、日语和韩语,基本都是外教,每个孩子只能选学一种语言,加上汉语合称双语,孩子们还小,思维跟不上,学多了就乱套了,高琳虽然学历不高也不是师范院校毕业的,按理说不应该被录用,具体为什么要录用她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口语不错,有耐心也有爱心,干的还不错,孩子们挺喜欢她的。”
朱立国见园长已经放松了警惕,话也多了起来,于是抓住机会问道:“高琳有个孩子得了严重的肾病,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那孩子也够可怜的,她三岁的时候就给送到我们这儿上中班,四岁的时候查出肾病,从哪儿以后就一直免园费上到七岁,直接升到阳光小学,一直没收钱,算起来在我这一共呆了…”园长板着手指算了算:“一共呆了差不多五年,后来没等上三年级就死了,暑假的时候又发病了,没救过来。”
“孩子有病她又是个单身不耽误她上班吗?”
“她事业心还是挺强的,虽然孩子有病也没怎么耽误上班,她来这儿上班的时候杨蕾已经读小学了,也是全封闭管理,平时不用接送省了不少心,有时候甚至礼拜天也可以留在学校,我们园还有几个外市县的孩子,家长一两个月才来看一看。”
“你们这儿的学费一个学期是多少钱?”朱立国问道。
“现在是三万,涨了,前些年是两万,不算贵,省里没我们硬件设施好的私立幼儿园都五六万了。”
“那小学呢?”
“小学收费情况不一样,一二年级一年是六万,和这里一样,三四年级是八万,五六年级是十万,教师的待遇不一样,伙食住宿也不一样,所以收费标准也不一样。
朱立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园长的说法,他又思索了一下,决定把话题再拉回到高琳身上,于是问道:“你知道高琳为什么离婚吗?”
“哦,这个…”提到别人的隐私问题园长有些犹豫,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据说是她那个老公不着调,又赌又嫖的,哎,两口子的事谁知道呢,不过高琳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对有病的孩子照顾的也很周到,倒是她那个老公,离婚之后好像没来看过孩子几次。”
“我听说杨蕾的病是因为长期吃你们阳光集团下属企业生产的奶粉导致的,并且还告了你们阳光集团,但是似乎高琳和你们集团关系还不错呀,没那么僵,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园长对这个问题犹豫了很久,似乎很不愿意回答,最后只是敷衍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朱立国也感到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唐突了,导致场面僵持起来,在冷场了几分钟之后,朱立国才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们老板朱世康经常来这里吗?”
“朱懂啊,这几年他不怎么来了,这里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产业,他那么大的事业,哪有时间光顾我们这里呀。”
“你的意思是他以前经常来吗?”
“我刚来的时候倒是经常看到他,那时候他的教育事业刚起步,教育产业也是他的重点项目,所以他会比较关心这一块,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再说他的产业越做越大,哪还顾得上这里呀。”园长说完这些之后开始摆弄起了手机,显然,她对朱立国又起了戒心,如果朱立国不发问她就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在摆弄了一阵手机之后,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教育机构不是给他创造利润的,是给他创造名声的。”
朱立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无聊地坐了一会,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窗外是幼儿园的后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向外望去整个后院的情景尽收眼底,暗红色的塑胶地板上一道一道地画着细长黄色线条的儿童跑道中间镶嵌着各种动物图案。
朱立国看了一会儿猛然回头问道:“三年前有个建筑队的老板跳楼自杀,是在这里吧?”
这句话把正在看手机的园长惊得一愣,半天才回答:“嗯,是,是在隔壁会计室,据说他来催款,当时财务可能比较紧张没有及时结款,他就以跳楼相威胁,没想到还真跳了,当时我没在这儿,都是事后听说的。”
“我能进去看一看那个房间吗?”
园长犹豫了一下解释道:“等一会吧,会计现在不在,我也进不去,一会儿她回来我带你去看看。”园长说着看了看表,又问道:“马上就两点了,你是先找高琳呢?还是先看会计室?”
“会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