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国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低下头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揉了揉四白穴,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大脑清醒了一些,顺手按亮了手机,屏幕上电子钟显示此时为午夜12点半。
辛亮梅给他发送邮件的时间比较晚,大概十点左右他才收到短息通知,在这之前他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研究户籍科小郭给他查到的那两页关于杨国强的信息资料,这两页纸的资料都是关于杨国强的基本信息,内容虽然有些例行公事的味道,但也体现出了这个人大概的生活轨迹。
杨国强1980年出生于本市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当时的国企职工,1998年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再继续读书,而是在社会上游荡了几年,2002年因打架斗殴被劳教了一年,2003年解除劳教以后去了俄罗斯倒包,这期间认识了其前妻俄语翻译高琳,两人于2006年五一劳动节期间结婚,婚后杨国强在我市的一个大型综合商场租了一个摊位二人共同经营服装,2008年女儿杨蕾出生,2012年杨蕾被诊断为三期肾衰,2014年10月杨、高二人离婚,2015年3月高琳重新就职于阳光双语幼儿园担任俄语教师,杨国强则始终无业, 2016年9月杨蕾死亡。
杨国强的居住地址2006年之前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原户籍所在地,也就是他父母家,但之后曾更改过多次,第一次为婚姻登记时,地址为偏远地段的某个棚改二手楼,第二次更改时间为2012年底,地址我市中心地段的一处新建小区,第三次更改时间为2015年初,也就是离婚之后的第三月,地址为我市郊区新开发的一处楼盘,最后一次更改为2016年八月,也就是杨蕾死亡前夕,居住地址又回到了他父母的住处。
此外,除了这四次可以查到的固定住所变更之外,在出租屋登记系统里还查到了两次他租房的记录,一次是2016年九月,一次是2017年四月,那么他现在的实际居住地址很有可能就是最后的这个地址。
朱立国把这个地址写在了手机便签里。
从那两页纸中提炼到的有用信息大概就是这些,朱立国从杨国强的四次地址变更猜测他近期的生活轨迹应该是这样的:由于他的家庭条件一般,所以2006年结婚的时候他或者他的父母为他买了地段不太好但价格便宜的一处二手房作为婚房,而而他在中心地段买了价值不菲的好房子的时间正是他收到阳光集团的赔偿之后,因此可以断定这是用赔偿金购买的,他离婚之后地址没有变更,说明高琳是带着孩子和现金离开的,房子留给他,此时他手头大概已经没有了现金,或者需要另外补偿给前妻一部分现金,于是又卖了房子,这才有了第三次购房的情况,从地理位置判断如果面积相同,那么他第三次所购房屋的价值就应该只有所卖房屋的一半左右,在此时他手里应该是还有余富钱的,而到了2016年杨蕾死亡前夕他已经到了需要再次卖房的地步,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给女儿看病吗?
到了十点多,朱立国终于等到了辛亮梅发来的邮件。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先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分成个人基础信息、通讯记录、短息内容、银行流水、消费记录、身份证使用记录等十几个文件夹,内容十分庞杂,朱立国挨个点开大致看了一下就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其中基础信息部分和户籍科提供的内容差不多,只是更详细了一些,而通讯和短息内容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身份证使用记录上基本上都是些常规使用的信息,离婚时用过一次,机动车购买和过户时各用了一次,买卖房屋用到了几次,新建银行账户用到了几次,购买了十几张短途的火车票,目的地是一个边境口岸城市,除此之外没用其他可疑的用途,朱立国最终将重点锁定在银行流水和消费记录上。
杨国强的银行流水显示2012年3月份之前处于收支相对平衡的状态,每月在相对固定的时间会有几笔几万元不等的支出,收款方也基本上固定的那几个省城的账户,这应该是进货用的货款,剩下的便是一些小额的收入,收支差额不大,也就是说他们的服装生意效益一般,只够勉强维持生活而已,在3月份之后有几笔大额支出,收款方均为市第一人民医院,显然是在支付医疗费用,收入出现巨变是在7月份之后,7月这一个月他就收到了两笔分别为15万元和20万元的进账,付款方均为同一个人账户,8月份有一笔50万的进账,9月份又有一笔70万的进账,这两笔进账的付款方均为世康乳业的公司账户,最后一笔大额进账则是2013年元旦之后,金额为15万元,付款账户仍为个人账户,但与前两笔付款账户不同。
朱立国合计了一下总收款额为160万,其中走公司账户的120万是协议中的赔偿款,而为什么会有多出来的40万呢?难道这笔钱是朱世康要他构陷邱震所付出的代价吗?
杨国强虽然在短时间内即获得了160万的巨款,但同时支出的款项也很大,其中除了向前妻高琳的账户内转入了少量资金外,有两笔大额支出就占据了这笔巨款一半以上的份额,在收到50万进账之后的第三天就有一笔25万多的消费支出,收款方为一家本田汽车四S店,购买车型为本田CRV2.4L 2012四驱豪华版,第二笔大额消费支出则是10月份的购房预付款10万元,以及11月的购房余款65万元,杨国强夫妻收到赔款后先买车再买房,先后用去了一百多万元,只预留出了不到60万元为杨蕾治病,而此时杨蕾还在医院里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朱立国实在不理解这两口子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才这么做的。
杨国强的账户除了这几笔大额的消费支出之外,另有两次大额提现的记录也引起了朱立国的注意,分别是2014年的6月份和8月份,提现金额同为20万元,朱立国想从其他数据里找到这四十万元现金的去向,但是无奈辛亮梅所提供的数据有限,暂时无法知晓,朱立国对此并不着急,如果有必要查的话他相信他是可以查得到的。
从2012年收到首批赔偿金之后杨国强家里的日常消费也陡然增加,完全一副穷人咋富之后的土豪表现。但这种表现只持续到了2014年10月离婚前,之后的消费状况急转直下,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直到2015年的8月杨国强的账户上才又出现有一笔17.6万元的进账,时间与他那辆本田CRV的过户时间相符,其窘境已到了卖车的地步。
朱立国最后又详细他最近一个月之内的资金和消费状况,发现他的银行账户上的钱已所剩无几,消费支出也多为淘宝、外卖、快餐店等低层次消费,淘宝及外卖的收货地址与从出租屋登记系统里查到的最后一次租房地址相同,从而证实了他最初的判断。
朱立国在电脑前盯着屏幕连续查看了两个半小时,早已感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这才有了本章开头的那一幕。
朱立国坐在转椅里向上高高地举起双手一个懒腰还没伸完,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半夜三更静悄悄的突然来这么一下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急忙伸过脖子看了一眼,是顾天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顺手抄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喂,朱队,睡了没有?呵呵。”电话里顾天明的声音很小,但语气里却透着十足的精神。
“没有,还在所里,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来?”
“好消息我得第一时间告诉你,我蹲坑儿呢,抓杨国强。”顾天明依然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感觉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都兴奋得差点乐出声来。
“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他是嫌疑人了?”
“是嫌疑人,但是没有确定,因为DNA比对结果要明天,啊,不,是今天上午才能出来,法医那边连夜搞呢,不过有八成的把握,因为他的手机刚好在案发前关机了,人也不知道去向,所以吕局决定连夜对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进行布控,以防在DNA结果出来之前让他跑了,你可真厉害,服了,师父!”。
“那好,你就耐心蹲坑儿吧,注意安全,他已经杀了两个人。”朱立国最后嘱咐了他一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