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眨眨眼,“我忘了…大概四岁多一点,又好像是五岁、六岁左右吧。”
沈朝歌抿了抿唇,强行压抑住心里的冲动,约莫五年前,正是旧时宣和发生动乱,她逃出江陵的时候。
沈朝歌心中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她提起嘴角,笑了笑,“那你能给姐姐讲个故事吗?讲讲你是谁,讲讲你爹娘,讲讲你从小长大的故事好不好?”
谈到这个话题,阿愁有些委屈了,“我没有爹娘,阿姨告诉我,我爹娘很早就死了,大概是打仗的时候死的,我从来不知道他们是谁,是哪里人。”
“我阿姨是江陵人,听她说是逃难离开江陵时恰巧碰到了我,觉得我可怜就收养了我,我小时候她对我可好了,那时候很多地方都有打仗,阿姨一直都在逃难,但是不管逃去哪里,都待没多久就走了,她去哪都会带上我。”
“后来阿姨去了吴越那里,她说实在是养不起我了,让我站在大街上,不要再跟着她了,我也不敢跟,在大街上站了好久…后来,我就没有见到过阿姨了。”
干戈四年,民间疾苦不断。
阿愁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阵浓郁的悲伤不住浮上沈朝歌心头。沈朝歌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她想不出来,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经历了那么多,她还不懂事,说出来时和讲故事一样风轻云淡。
“那你…”沈朝歌问,“为什么会遇到晏清?”
“我好饿,晏清哥哥给了我两颗糖,又带我吃了顿饭,后来还愿意带我回江陵,”阿愁说着,吸了吸鼻子,“我觉得他人很好,我就跟过来了。”
闻言,沈朝歌不自觉地笑了笑:“怎么他两颗糖加一顿饭就能把你给收买了?”
觉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阿愁理所应当地反问道:“不行吗?”
“行。”沈朝歌捏了捏她的脸,看着这一双明净美丽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她又想哭了。
她强行忍住眼泪。
继续问道:“那你的家人…就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吗?只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
“有呀,阿姨给我留下了块玉佩,我还当了好多钱呢!”
“不是,”沈朝歌纠正道,“不是你阿姨,是你亲爹亲娘!”
阿愁闭上眼睛冥思苦想了好一会,随后摇摇头,低垂着眉,有些小小的丧气:“我忘了……”随后抬头,又补了一句:“我只记得阿姨的。”
“那好吧,”沈朝歌想,也许是丢了,没关系的。
她接着说道:“阿愁这个名字名字不好听,你换一个好不好?”
沈朝歌描摹着她的眉眼,继续说道,“你听听,快乐的‘乐’字好听吗?用这个字做名字好不好?这样子,你的名字会保佑你,一生平安喜乐。”
她的眉,她的眼,真的是像极了她母亲。
还有那两粒小小的独特的标记,加上时间和年纪都对上了号,不用信物,她就能一眼看出来。
她一直觉得,那件事会是她一生的遗憾和愧疚。
当年宁妃破腹取子,见过那个孩子的人并不多,她来不及看看这金碧辉煌的宫阙,就被送出了宫。
宁妃刻金为她取名“乐”,寓意快快乐乐,一生顺遂。
然而她却生不逢时,一出生遗落在战乱中,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看着面前人满怀希冀的眼睛,阿愁忍不住皱了皱小小的眉:“可是阿愁是阿姨给我取的名字,我不想改呀。”
沈朝歌却按耐不住,轻轻搂住阿愁,眼泪不争气地,就落了下来。
兜兜转转,本该遇到的人和事,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