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江边的严谨,双耳微微耸动。
他转身望向远方漆黑的天空,有一物飞来,张开的肉翼,是只约有人头大小的蝙蝠。
呼风逼近,一种阴冷的气息袭上心头。
涟漪如泡影,大蝙蝠消失,转而有一个身材削弱,披着黑色大氅的阴柔男士出现。
落在严谨的眼中,有几分吸血鬼的风范。
“傅先生。”
眼前只是幻身之法,并不是蝙蝠的真身,但严谨还是保持着敬意。
敬力量,不为过。
虽是异类,但能被接纳入人类社会,容许妖行于人境,那么就说明了眼前这蝙蝠妖对人类有一定好感倾向。
又有妖律束缚,严谨并不怕蝙蝠妖无缘无故会害他。
与有些忌妖魔鬼怪为大敌的人不同,他认为能秉行于善,人与妖魔鬼怪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个外表不同而已。
“嗯。”
傅先生性格冷淡,或许是与严谨相处不久,很少说话。
手腕一倒,一只不及巴掌大的舟船落于江面,荡起层层水波,益渐变大,稳稳停靠在江岸旁。
傅先生脚步一跃,飞跃到船头,那看似不高的身体,实则带有极大的力量冲击,舟船一阵晃荡不停。
他视之若平地,不慌不忙地捡起与船头相连的铁索,捆在双足双手,然后就这么站在船头。
严谨在岸上,看着船头平静下来后,他才搬自行车上船,长扁的舟船表面布满了猩红的纹路,中间是空的,前后才有夹板站立。
放好自行车,他来到船尾,看着同样有些红色纹路的木桨,握桨就使劲。
“傅先生,我开船了。”
灵力从他的掌心流出,不停用力摆动木桨,吃劲之大,让严谨必须调动身体四肢的协调,不然熬不了多久。
很重。
有种像是在石地推舟船而行,阻力远比在水面大多了,此时,江面似无浮力。
不需要严谨掌握什么撑桨技术,仿是舟船本身就会自动调整方向。
笔直沿着江面而去,似顺流而行般。
站在船头的傅先生不说话,严谨也没有开声,把不住傅先生的具体性子,他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舟船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慢。
行进百米,傅先生深吸一口气,来自沿江两岸的血腥味就钻入到他的鼻孔,尤其是严谨那近在身后的血气。
那独特的血味,既有少年人的生机勃勃,更有一种说不出灵性,从未闻过的香味,让傅先生这头蝙蝠妖都忍不住想尝尝。
身为陈年老妖,闻过,尝过的血数不胜数,有淡而无味,只能果腹,有鲜甜刺激味蕾,如游幻境……
但这都没有像严谨这般,吸引力尤为强烈。
很特殊。
这特殊之处就在傅先生处于一个“戒血”阶段,让他这头有些时日没有吸过血的吸血老蝙蝠忍得格外难受。
吸血对吸血蝙蝠来说,就跟人类吃食物一样,本就是应有之义,若非傅先生修行有深,已然不是严谨目前的肉体凡胎,怕是就早饿死了。
可为了修行,他选择戒血。
借“戒血”这一行为问心,妖气的驳杂一点一点耗去,留下纯阴。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站在船后的严谨立马沉下重心,以防晃动的舟船把他甩下水,同时有意识放缓揺桨的频率。
他不敢停手,人体也是有惯性,一旦完全停下手来,疲惫感就如潮水般涌来。
不利于长久揺桨。
距离下班,尚有一段时日要熬。
看着不对劲得傅先生,严谨并不怕,早两天时就见识过傅先生得异状,已然是习惯了。
船在江缓缓而行。
过了好一会,傅先生的身体惫怠下来,有所准备的严谨立刻加大力度,慢慢把舟船的速度提起来。
而傅先生休息一阵后,他又会吸下一口,周围的风渐大。
随着他的行为,如若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煎熬,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他在挣扎,似乎想回头,似乎又想飞走,去沿江两岸。
严谨的放缓手脚。
改修“洞真经”的他,身体就像是块磁石,一点一点把周围的灵气纳入身体,丹海之处的衣服透着曦光,如一条条脉络,慢慢延伸。
若是掀起衣衫,定然能看到严谨的人体如天授,人改的文青,犹如有无穷至真,又如有人境森度的例律之法。
细看,好像又很普通,让人看不透彻。
时而缓,时而快。
这就像是个周而复始的循环。
远方的闹市。
乌鸦使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夜市,路边有散发各种香味的小摊,也有贩卖衣服鞋子的店铺,平均不到十平方大小,男男女女走在这条长窄的商业街。
是他。
张望一阵后,他加快步伐,手指弹出,黑溜溜的气索,在人群中拐行,不惊动任何一人。
前方那个举止异常,不断打量左右的女子,忽的浑身一僵,只有眼珠子能动,保持着很奇怪的姿势。
这里的人太多,一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乌鸦使快步上前,所过之处,一应人员都会下意识避让,走动间却有狂奔的效率,瞬息来到女子近前。
似搀扶,又似夹持,他就这么转身把人带走,没有惊动普通人。
“子吟,这件挺好看,你说怎么样?喂,你看那里,怎么了,发什么呆,你别整天就想着修行,再修下去,你人都成呆子了。”
如机关枪倾吐话语的妙龄少女,一手扶着淡黄色雕花边的长裙,一手在白子吟的面前晃了晃。
“哦。”
白子吟收回目光,看向闺蜜对着上身比划长裙,“很好看,穿上一定能迷死学校的男生。”
妙龄少女低头看了看,有拿到身前,琢磨了一会,“感觉好像素了点,纯色就差了点意思。”
“那里,小妹妹,你这个年纪穿这件正好,跟你气质很合。”
“嗯,好像又有点道理……”
白子吟不理会老板娘的彩虹屁,偏头望向出口,此时早已没有乌鸦使跟那个女子的踪迹。
在商业街不远处,某处阴暗的巷道,没有路灯,也没有人走来,在巷道深处,乌鸦使一手掐住女子细长的脖颈。
靠墙而立的女子,四肢被一只只乌鸦衔住,把她体内那一缕奇怪的魔气困在一处。
“你是谁?真不怕死,敢在仙塔的核心地界活动,若不想形神俱灭,还不速去仙塔自首。
不然等我等找到你的真身所在,定把你抽魂入“魔牢”,到时候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掌微微松开。
只听不知男女的笑声从女子的口口传出,“你们不该来抓我,会后悔的。”
一句话以后,她就闭口不语,再没有说话了。
从眼神中,乌鸦使只看到一阵戏谑,似在嘲笑他。
眉头拧得紧紧,他不知这话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其事,别有所指。
“哼。”
一声冷哼,他明白对方不会再说出他想听的信息,更讨厌对方的眼神,张口一吐,似火气般,把对方的眼睛烧灼。
做完这一举动,乌鸦使愣住,情绪竟然不知不觉呗调动,有违平日的行事习惯。
“你?”
“哈哈。”
所幸这女子早已死去,虽是毁了双眸,让乌鸦使于心有愧,但至少……侥幸的心理让他愠怒,怒的是自己。
觉得自己多年修养还不够,不然也不会轻易被扰心神。
路口车来了。
“走。”
另一边。
江水潺潺,今日无风,江不起大浪。
船头的傅先生左右张望,看向远方深处,幽幽一叹。
“妖欲静,事不让,好好一个人境,总有邪异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