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老虎,悄无声息地从刘白鹿的身后走出。。
那老虎毛色漆黑如夜,仿佛是剪下了一段夜空披在了身上,一双眼睛却亮如白昼,一张血盆大口正迫不及待地想塞些东西进去,一颗硕大的虎头露出贪婪可怕的模样。
刘白鹿绝望的躺在草地上,她思虑着白马走前留下的话,而老虎正一步步地走到她的身旁,刘白鹿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杀气。
刘白鹿抬头看去,那老虎的眼睛始终紧盯着白马离去的那片黑暗,雪白的瞳孔中暗藏汹涌,仿佛要把那片黑暗穿透一样,坚毅而凶悍,没有一丝一毫的下移,刘白鹿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这老虎和起初那猴子一样的怪物不是一伙的!”刘白鹿心里这么想着。
这怪物是冲刘白鹿去的,而老虎却是冲白马去的,怪物很弱,老虎却极强,刘白鹿感到了莫名的恐慌,她无比担心老虎会和白马打起来。
他们见面的话白马会死吗?不,说不定呢。
刘白鹿微微地握了握手指,她还不是很累,心却好像在滴血,痛苦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刘白鹿的感官,她颤抖的睁开双眼,老虎正向她走来,但目标却不是她,刘白鹿盯着这只老虎,而自己的身后就是白马离去的那片黑暗,自己就躺在老虎必经之路上,夹在了他们俩的中间,刘白鹿几乎可以想象到过不了多久,这只老虎将会迈过她的身体,毫无阻碍地去寻那白马,展开一场不知胜负的战斗,就在这月色之下,老虎或者白马将为自己披上新的皮毛,身上黑色的花纹或者白色的皮毛都将染上一层斑斑血迹,而自己却只能默默地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未知的哀伤在空气中弥漫,刘白鹿吸了吸夜昙花的香,愤怒在胸口酝酿,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她要阻止老虎去寻那白马,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
思维在脑海中极速流转,从那只老虎从黑暗中走出的时候,刘白鹿就注意到他了,但老虎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刘白鹿,硕大的虎头从来没有低下过,而这就是她的机会!她要杀了老虎!只要杀了老虎,他就不会再和白马见面厮杀了。
自己可真是机智!
刘白鹿在心中暗自欣喜,她只需要等到老虎毫无防备的跨过自己的时候,拔出“点水”剑,自下而上地刺穿老虎的身体,杀死老虎,这种未知的惶恐感就永远的消失了。这个计划真的是简单可行而有效。想到这,刘白鹿感到了一股暖流自上而下的流遍全身,悲伤哀痛的情绪缓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激动,像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姑娘发现已经摔碎的心爱之物又神奇的粘合在一起一样,刘白鹿无比清醒的打量着,她甚至因此激动的红了眼眶。
“五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她感受着老虎的每次移动,那种感觉如此清晰且真实,口边轻轻数着他的步子,短短的几秒度日如年,终于就剩一步了,通往完美的道路就仅剩这一步之遥。
老虎!跨过我吧,你不会再找到那白马了,因为就在你跨过的时候,我将会刺穿你的身体,我的身上将淋上你的鲜血!我将沐浴在你的猩红中微笑!请不要怨恨我,因为你破坏了我追求完美的心,为什么肥美的鱼排里总是有那么一暗根刺前来作乱,而你,老虎,你就是其中的刺!现在我的剑插在鞘里,几秒种后,我要它插在你的身上!我只需要杀了你,你就永远不会和白马打起来,那种隐隐的伤痛感也将永远不再出现。到时候完美无瑕的容颜会有,完美无瑕的生活也会有,我刘白鹿真的是太机智了!
长草树木寂静而安详,夜莺的音量小了些,萤火虫散成了一串一串的灯,天上月亮和星星都不见了,夜色变成了纯粹的黑,浓的仿佛要滴下来,刘白鹿乖乖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腔中的那颗火热的心却如排山倒海一般!波涛汹涌!所向披靡!杀气!掩抑不住了!
所谓世事无常,兴许是刘白鹿的心脏跳动的太猛烈了,“砰砰砰砰”的声音让老虎以为哪里在敲钟,于是原本正常行走神色威严的老虎突然打了个哈欠停了下来,只见他摇了摇头,左顾右盼了一下,十分戏剧性地停在了刘白鹿的身前,就剩下一步的距离怎么都肯不走了,与此同时,那老虎也很不合时宜的勾下头去,白昼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刘白鹿的影子,脸上极为人性化的露出了奸笑。
刘白鹿快疯了!
这老虎在耍她!
自己这么机智的计谋竟然被他识破了!
这老虎真的机智!
刘白鹿的身子顷刻间就软了下去,火热跳动的心也几乎停滞不动了。
一个眼神告诉你,老虎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刘白鹿了!
刘白鹿机智的小算盘彻底落空,一起落空了的还有她的心,她差点直接哭出来,她知道永远也不可能杀死老虎了,完美无瑕的生活永远也不会有了。
老虎抖了抖身子,看起来想打个盹,却突然伸出了一只前爪摁住刘白鹿的一只手,另一只踩在旁边的草地上,凶猛的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刘白鹿的身上,那一刻,刘白鹿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就要被压碎一样。
刘白鹿的身体已经软了下来,拳头怎么都握不紧,计划的落空使得她内心格外的失落。心中已经没有了希望的刘白鹿再没有力量拔出“点水”剑,剧烈的压迫感逼得她几乎要窒息了,她只能忍受。
“太痛苦了!”刘白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下死定了,虽然她现在几乎窒息,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命,她正在担心自己死后,老虎还会去追白马,而自己的努力根本不起丝毫作用。
他们俩还是会打起来!
刘白鹿头晕目眩,她觉得自己太累了,如此天衣无缝的计谋都被看穿了,那还何必挣扎呢,她只想着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只需要再等一会,等老虎把自己压死,那么这些烦恼的事情就都将随着生命而去,再也不会来烦她了。
刘白鹿妥协地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抓着草根和泥土,尽可能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但脑海中还是控制不住的出现了曾经生活中的场景,他们陆陆续续的出现,一一的展示在面前。
父母的面容。
刘白驹的出生。
自己第一次练剑。
刘白驹第一次叫自己姐姐。
自己第一次指导刘白驹练剑。
父母离去的时候嘱托自己要照顾好弟弟。
......
等等,等等——
等一等——
刘白驹,刘白驹,刘白鹿的回忆中,大多数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刘白驹——
白驹,白驹的意思就是白马!
刘白鹿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机智的头脑再次占领了高地。
这分明就是暗示,为什么他是一匹白马而不是别的动物呢?是因为自己弟弟的名字就叫白驹,这不正是隐晦的代表自己的弟弟吗!
为什么自己对白马如此亲昵?是因为白马根本不是外人,他就是自己的弟弟啊!只有他会叫自己是大妈呀!那匹白马就是自己的弟弟刘白驹!
刘白鹿一想到这瞬间气血上涌,已经沉寂的身躯又一次迸发出了新的力量。
刘白鹿此刻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去生动的体会什么叫做恍然大悟,她不停地责骂自己之前怎么那么糊涂,还机智呢,还没个畜生机智呢!
刘白鹿不屈地睁开眼睛,她淡蓝色的瞳子闪着光亮。一只手反抓住老虎的前爪,另一只手伸出钳住了老虎的下颚,双手一推,生生地把老虎举了起来!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刘白鹿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更加用力地将老虎控制在空中,那老虎面对刘白鹿突如其来的攻击还不想放弃挣扎,只见他挥舞着另外一只前肢,爪子在空中钩住了刘白鹿的头发,一人一虎就这么僵持起来。
“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但要我弟弟的命,我就要你陪葬!”
刘白鹿的神情平静而坚毅,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父母离去前给她说的话,要照顾好弟弟;而刘白鹿的内心深处所留恋的,都是自己弟弟乖巧撒娇的模样,虽然偶尔很烦人,但他真的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悲伤,亲情,责任,愤怒,向往完美,这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刘白鹿同归于尽的勇气!
刘白鹿忘记了时间,她一直坚持到老虎不再动弹时,才咬着牙把他扔到了一边,两具身躯都趋于平静。
刘白鹿并不知道老虎是死是活,但她自己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了,她已经竭尽所能,再动弹不得。耳边的夜莺早已停止了歌唱,萤火虫的光芒也消失暗淡,昙花也收起了花蕊,夜色仿佛在下沉,轻轻地盖在刘白鹿的身上,月亮和星星都沉下天边,天色全黑了。
渐渐地,刘白鹿眼睛眯开了一条缝,他想看看老虎动了没,却先看见了一点点的光透了进来,刘白鹿挣扎着抖了抖身子,可那光真是奇怪,颜色上像是太阳的光芒,白里透着金色,但那光却来源于一条缝隙,形状上像是许多颗星星直直的竖成一列,什么物体会发出这样的光呢?从来都没有见过。
刘白鹿抽出手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看的清楚些,神秘的物体也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呦,原来是窗帘啊——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清晰且熟悉起来——
自己在睡觉,原来如此,这就解释的通了,我可真机智!
刘白鹿迷迷糊糊地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