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尹怡雯,甘洲市人,小山学院毕业生,预计的遇害时间是晚上11点,据她的家人和舍友讲,死者当时的想法应该是先抄近路回女生宿舍,收拾完毕后再回旅馆和家人会和。结果走到安顺路东边的树林里时突然遇害,有两位目击者,名字叫做刘白驹和林可矣,都是今年的新生,之前也没有见过死者,我已经要他们回去休息了。”
“那他们有看到死者的死亡过程吗?”
“看到了,这俩新生的胆子挺大的,用他们的话说是:死者正走在树林里,然后突然摔倒,等他们走近查看时,才发现死者已经身亡。那个时候死者的肚皮就已经被切开,内脏和鲜血也不见了。”
邓晚池眼角抽动着说道。
“他们看到凶手了吗?”
“没有,他们说当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会儿的学生大多集中在学智路或者校外,树林里除了他们仨别无他人。”
“你的意思是说,死者在周围没有人的情况下,被——”
“杀害,并被开膛,而且两个新生也目睹了全过程,却没有发现其中的奇怪地方,她摔倒在地上,面部朝下,一动不动,没有鲜血溢出,什么都没有,就像喝醉了酒突然倒在地上睡着了一样,然而我们检查到死者在死前并未饮酒。”
邓晚池正站在尹怡雯的尸体旁,他皱着眉,厚实的手掌掐着自己的下巴,突出的骨节挡住了嘴唇,额头向下勾曲,显得神色格外严峻,他的身旁站着助理齐珉和当地的防卫局长扈元青,这片树林也被防卫局的成员隔离开了。
“这是一年里最乱的一天,而今年尤为更甚。”
正当昨天晚上快到零点的时候,刘白驹突然找上了门,因为齐珉认得他,所以刘白驹才能够顺利的找到邓晚池的办公室。
“邓叔叔!有人死了,就在安顺路那里,肚子都被割开了。”
刘白驹带着哭腔的说道,他看起来收到了惊吓。
邓晚池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他一边让齐珉召集人手,一边拉着刘白驹亲自赶到案发地的小树林,他还记得当时天上的月亮还很圆,树林里的影子十分斑驳。
邓晚池没过多久便赶到了小树林,他先是蹲下来检查尸体,当他看到了被切开的胸腔和消失的内脏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像是人干的,更像是灵兽在外出觅食。
学校里有灵兽混进来了!
邓晚池做校长很多年了,而且小山学院距离步沧山脉并不远,灵兽入侵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于是他立即安排人手驱散还在校园里的学生,又当场宣布取消掉第二天的课程。
“这种杀人的手法很诡异,但也正是因为诡异,所以我们不难确定,是某种灵兽所为。”
“邓哥,这姑娘的学院里的关系都调查清楚了吗?”
扈元青转头看着邓晚池,他是个神色很严肃的中年人,颧骨高大,眼睛狭长,喜欢仰着头,这样的人你可以说他长的很稳重,也可以说他长的很白痴。
“尹怡雯这个学生在学院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她就和别人的女孩一样,有讨厌的人也有喜欢的人,而比较可疑的地方在于,她昨天晚上分别和两个男生起了冲突,原因是恋爱。”
“她的私生活不检点?”
“不,据她的朋友讲,她的私生活很规范,都快毕业了才有了男朋友,而且她死的时候还是个没被碰过的干净姑娘,我觉得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证实她的私生活比一般的女生都要规矩的多。绝对不像是那种在校外私生活很乱,结果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女生。”
“那她的实力怎么?”
“灵师四阶。”
“她死得毫无声息,甚至脸上都没有痛苦的表情,要瞬间杀死一个清醒的灵师四阶的火系灵师,需要什么样的实力,灵王四阶?或者换种说法,四阶王级灵兽。”
“我觉得差不多,而且还需要偷袭,如果不是偷袭的话,它的等级还要更高一点。”
“我简直不敢想下去,别说是学生了,甚至很多老师都没有灵王级别的实力,最近步沧山脉不太平。”
扈元青摇了摇头,他的嘴唇变得苍白。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狩猎,那只灵兽借着夜色躲在树林里,它可能饿了,也可是是嘴馋,正好它看到了尹怡雯孤身一人,便突然发动袭击,一击必杀,然后吃空了内脏,还喝光了血,她倒下的那片草地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溢出。”
“我已经上报组织了,要他们多派些高手来。”
“我也是第一时间上报了,应该不会等太久。”
“那现在怎么办?”
“不论内外院,集体封校,课程一律暂停,所有学生待在宿舍不得外出。”
邓晚池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他的身体在发抖,四周放眼望去,微风吹过的树林静悄悄的,而那只刚吃了人的灵兽说不定正躲在某棵树的后面。
“所有的老师按实力大小分组,以学生宿舍为中心由里向外仔细检查。”
“那防卫局的人就从外向里检查,先保证学校的安全。”
“真是有劳——”
“邓叔叔!”
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远处传来,邓晚池一愣,便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警戒线外被防卫人员拉住的刘白驹,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白净的男生。
“你个小猫腚,不在宿舍里呆着,跑出来干嘛?不要命啦!”
邓晚池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刘白驹的胳膊,哪怕是现在,邓晚池再回想起昨晚的情形时,内心都格外的后怕,有些事情就是后知后觉,细思极恐。
其实昨天晚上最危险的是谁?
是刘白驹啊!
他当时距离尹怡雯才多远?五十米?四十米?中间才隔了几棵树?
万一那只灵兽没吃饱,再把刘白驹当成饭后甜点吃掉的话,那自己该怎么面对刘白鹿?怎么面对他九泉之下的父母?
邓晚池甚至都无法去原谅自己,自己的救赎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邓晚池摇了摇头,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担心自己会崩溃掉,然而天真的刘白驹并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距离死亡是那么的近。
即使是那只灵兽吃饱了,可是刘白驹也是当时的目击证人,他目击了灵兽的攻击方式,目击了尹怡雯遇害的全过程,仅凭他的修为,王级灵兽不可能感觉不到他!
目击者!单是这个原因,那灵兽就足够杀他一千次了!他竟然还敢过去翻动尸体,直到发现了还在滴血的腹腔时才吓的逃走。
他的胆子就那么大吗?他就没有一点危险意识吗?像他这种年龄段的孩子不应该扭头就跑吗?我记得这小猫腚过去胆子没那么大的啊。
邓晚池在心里苦笑,他尽力的不去回忆昨天的那个夜晚。
真的是个——作死小能手。
“邓叔叔,今天宿管阿姨通知不上课了,还要我们都呆在宿舍里,发生了什么吗?”
“你还好意思问!”
邓晚池生气的想着,他拉下脸来,语气也很生硬,想把刘白驹吓走。
“大人做事小孩子别多嘴,这是你小孩子该问的吗?乖乖回去呆着,不要外出!”
“可是邓叔叔,我担心宿舍也不安全啊。”
刘白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
“宿舍怎么——”
邓晚池说到这里愣了一下,他突然觉得刘白驹所说话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王级灵兽面前,宿舍可能——真的不安全。
不过不得不感慨的是,刘白驹自从离开了刘白鹿后,他的口才进步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其实像刘白驹这样的孩子,天赋够高,积蓄也足够多,只是由于家庭方面的原因而没有足够表现机会,这样的孩子一旦离开家庭,天赋和积累便会迅速兑现。
邓晚池看着眼前的装可怜的刘白驹,他很早之前就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了,他和他姐姐的命,远远要比自己的命重要。
邓晚池摸着刘白驹的头,将他靠在自己的肚皮上,扈元青在一旁不露声色的看着这一切,今天又是个晴朗的天气,邓晚池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家长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外出远游了。
“行,那你跟着我吧。”
邓晚池笑了笑,他发现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身边,刘白驹只有跟着自己,才能保证真正的安全。
“不是啊,邓叔叔,我不是来拖累你的,我也是想帮忙,我把我的舍友可矣也叫来了。”
刘白驹高兴地笑了笑,转身去拉有些畏缩的林可矣,林可矣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还是被拉了过来。
“叔叔好啊,不对,是校长好!”
林可矣脸红着说道,他没想到那么简单就可以见到校长,一般的校长不是应该整年整年的坐在办公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
“邓叔叔,我想做现场模拟!”
刘白驹笑吟吟的说道,他的脸上看不到畏惧。
“不行,太危险了!这可是现场,而且现在的重点也不在这方面。”
邓晚池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的紧绷起来。
“为什么不行?现场模拟能够快速地锁定凶手的作案过程和手法,快点抓到凶手我们也能早点开学啊,哪有开学第一天就停课的?”
“白驹,我觉得校长先生说得对,这里——毕竟出过事,我们还是回宿舍吧。”
尽管是大白天,阳光可以直射到皮肤上,林可矣却还是能感受到一股恶寒袭来,娇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冷战。
刘白驹根本不理会林可矣,双手却像铁钳一样抓着林可矣纤细的手臂不放。
“这件事你少参合进来。”
邓晚池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了,他推动着双手想赶刘白驹走。
“邓叔叔,你不是说要我跟着你吗?你要我走,我又能去哪里呢?回宿舍吗?”
刘白驹再次机智的回答道。
邓晚池这下算是没了主意,他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刘白驹见状便带着胜利的笑容,拉着林可矣走到了尹怡雯遇害的那片草坪。
“可矣,你还躲在那棵树的后面。”
刘白驹兴冲冲的叫喊道,根本不给林可矣拒绝的机会,后者只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满脸哀怨的站到了昨晚他和刘白驹一起躲的那棵树后。
“邓叔叔,你也去那里,也好看看凶手的手法,帮助案情进一步发展。”
邓晚池无言以对,他心不在焉的站在林可矣的后面,有怒气却无从发泄,只希望这一切可以早点结束。
“我现在扮演那个师姐,你们扮演昨晚的我和可矣。”
邓晚池和林可矣机械地点了点头,这个游戏荒谬而且无聊,甚至还有些恐怖。
刘白驹开始不紧不慢的的走起来,他的步伐很平稳,是模拟昨晚师姐的步伐,微风吹动着树林沙沙作响,金红色的阳光从树叶间透了过来,留下了无数不停变幻形状的光点,当刘白驹走到了尹怡雯倒地的地方时,他也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可矣,你觉得我演的和昨晚有没有出入?”
刘白驹把头抬起来,影子被他压在了身下。
“一模一样,快点结束吧。”
林可矣高声喊道。
“邓叔叔,你看出来了凶手是怎么作案的了吗?”
“没有,你起来吧,像这种简单的动作我们自行想象就可以了!你是白费功夫。”
“真是的啊,你们真讨厌。”
刘白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的身上还沾了尹怡雯留下的星星血迹,现在正是上午十点,刘白驹的影子由东向西拉得很长。
“虽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其中的逻辑我们应该清楚!”
刘白驹笑着蹲下身,轻抚着昨晚尹怡雯倒下的这片草坪,上面没有什么留下太多血迹,青草也长得很茂盛。
“师姐不会无缘无故的摔倒,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被刨开!昨天晚上,就在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它藏在地底下,它在土地里完成了一切,它先是绊倒了师姐,然后师姐面朝下摔倒,它趁着这机会刨开了师姐的肚皮而不是后背,它肯定先是刺穿了心脏,先后用爪子向下划拉,师姐当场毙命,甚至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随后它把五脏六腑吃光,把血也吸净了,它肯定有张很大的嘴!然后它跑了,不留痕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应该是土系灵兽,实力也很强,它掩埋了逃跑路线,线索断了。”
厚实的石板铺在窄窄的安顺路上,这里平时路过的人并不多,茂密的园林和结实的石凳让这条素净的小路成为了学生偶尔前来散心的好地方,然而就在这条路东边园林里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一个姑娘在此遇害,她倒下的那片草坪也许被无数只前来游玩的脚踩过。
然而凶手是谁?风不知道,树不知道,光也不知道,又或许它们都目睹了一切,他们只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