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说道：“本宫这次回来，就是想将从前的事做个了断。你以为你告病不出，就能躲得过么？”
文容华咬住了嘴唇，却仍旧不肯与我正视。
我放缓了语气，说道：“当初的事，你到底是为谁做的？”
文容华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娘娘是问什么事？”
我闭上眼睛，似乎这样才能有勇气开口，半晌，我才说道：“珺瑶的事，本宫都知道了。”
文容华的眼角微微跳动，她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开口：“过去那么久了，娘娘还是不肯放下。”
我霍地起身，说道：“本宫放不下！到底是为什么！？”
文容华猛然抬头，直直地对上我的眼睛：“娘娘自以为再聪明不过，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通！？宫中还会有谁？是谁不愿让其他妃子有孕！？是谁要霸占皇长子之母的位子！？是谁要争那皇后之位！？”
那支金丝楠木钗，忽然生生地跳进我的脑海中。
我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后退了几步，凝聚了半天的力气，才缓缓开口：“是婉妃……？”
文容华冷冷地笑，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惜文知道是逃不过的。惜文从来争不过你，斗不过你。即便是贤妃、婉妃、安昭容、兰贵嫔还有惜文，合起来斗你，即便是能让太后讲你贬为庶人，你还有那么有好命，能重新回来，让皇上一直一直宠爱你……”
我紧紧握住桌子坚硬的棱角，文容华的声音越来越轻：“娘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罢？我得了这个病，活着也只是挨日子。兰贵嫔还有个永锡，都能放下，寻个了断，我又有什么舍不下的？”
我冷冷地开口：“你还有你的轩哥哥，若不是为他，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文容华的嘴角划起一丝苦笑，似是自语般地说道：“轩哥哥？他能为了荣华富贵，舍下我，我又能惦着他什么？我以为他不会忘了我，还会为我冒险做那么多事，谁知道，他不过是为了他的荣华……”
我的心底竟泛起一丝爱怜来，想起刚入宫时惜文那张娇柔的脸，病怯怯的模样，如今的她，缠绵病榻，再不复往日的容光。
我长叹一声，起身说道：“若是你也能自己了断，本宫还可以给你留个好名声。”
文容华的脸上一阵痉|挛，许久才低低地说道：“多谢娘娘好意。”
我转身出了内室。
永庆十二年四月初六，册封正三品慧贵嫔为从二品慧淑媛。
这一日赵晴蕊和岳楚莹来华英宫贺喜，闲话了几句，赵晴蕊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娘娘，嫔妾有一事禀告。”
我向素月使了个眼色，素月便将翠羽等人带了出去，赵晴蕊见房中再无旁人，忽然和岳楚莹一同跪下，说道：“启禀娘娘，前儿安昭容将嫔妾二人偷偷找了去，让嫔妾等替她寻个机会，给皇上进献点心。嫔妾左思右想，实在不敢，想求娘娘替嫔妾出个主意。”
我眉头一蹙，说道：“安昭容也太过糊涂，皇上吃了她做的东西之后接连中毒，太后是看在皇上喜欢她的份上，只罚了她闭门思过。这才几天，又想着要兴风作浪。”
赵晴蕊眼泪汪汪地抬起脸，说道：“嫔妾等人只是小宫嫔，哪里做得了主？何况攸关皇上龙体，嫔妾实在不敢！只是安昭容又是主子娘娘，嫔妾等真真儿是左右为难，没有办法。”
我看着她那张情真意切的脸，不知为何心里却升上一种烦恶来，我别过了脸，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罢。本宫自有计议。”
赵晴蕊和岳楚莹如蒙大赦，急忙叩首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嫔妾告退。”
她们二人起身离去，素月进了房来，看了看外头，说道：“这个赵晴蕊还真会见风使舵。”
我叹道：“本宫也是从小宫嫔走过来的，岂不知道这里头的苦处。”
顿了顿，我冷冷地说道：“这个安昭容，真是不肯安分守己！”
我合了眼睛，想起一事来，唤道：“苏秀。”
素月向外间说道：“苏秀，娘娘传你进来。”
苏秀打起帘子进了房，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沉吟了一会儿，向素月道：“去给本宫取些蜜饯来。”
素月出去了，我才向苏秀说道：“本宫记得，你从前有个铁笛……”
苏秀脸色腾地红了，立刻跪下说道：“奴婢知罪！”
我忙伸手扶她，说道：“本宫不是要责怪你。”
苏秀这才颤颤地起身，迷惑地看着我。
我向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将铁笛找出来，本宫有用处。”
苏秀低声应了，退了出去。
少顷素月捧了食盒进来，我拈了一颗蜜饯青梅吃了，素月笑说道：“从前娘娘一看到这青梅便说酸得很，不肯吃，现在吃得可合口么？”
我说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偏生就想着这些东西吃，以前看着便觉得酸得受不了，现下吃着倒觉得开胃生津。”
素月抿嘴笑道：“娘娘怀得必定是个小皇子。”
我将手轻轻放在腹部，心里不知怎么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来。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素月拿了一件软缎外衫跟了出来，说道：“娘娘要出去？”
我走到门口，看了看日头，说道：“今儿倒比前几日更暖了。”
素月笑道：“可不是么，眨眼就是晚春了。”
我望着院内开放正繁的春花，叹道：“总是有人不肯让本宫省心。咱们走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