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
无上天刀沈青衣一刀劈开天空,引起天下动荡。
世人震惊之下,难免将信将疑,有无数人想要前往云台峰一探究竟,可路到中途,却又听闻白骨公主狂性大发,再次大开杀戒的消息。
不少人就此打道回府,意图避开女魔头的风头。
但也有人怡然不惧,依旧来到了昆仑。
古龙道口的上空,今日一片晴朗,没有半缕微风。
远处却飘来了一朵白云。
白云沿着这座小镇方圆八百里的边缘随处飘荡,直到遇到一道雪白晶莹的惊虹时,方才停下。
“三哥”
白云之中忽地一语,声音清脆悦耳,说话的人像是等了许久,已不耐烦。
雪白惊虹乍然消散,虚空中慢慢浮现出华崇求的身影。
白云忽然半转,
另一面云气凝结,竟似有实质一般,化作成了一张宽大的轿椅。
一个明眸皓齿,温柔似水的仙子好整以暇的坐在云椅上,翘着腿,正对着华崇求盈盈的笑着。
华崇求见到来人,冷若冰霜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亲切,却又不经意之间悄然散去,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
“三哥,回头吧。。”
云上仙子轻轻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奇异的黑色花朵,随意一抛。
花朵从空中落下。
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黑光,却正好落在了华崇求前方的必经之路上。
华崇求怔怔的望着黑色花朵落下的地方,目光骤然一缩,,他抬头对上云上仙子,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蓉娘,你居然对我布下了百花阵?”
“三哥。听小妹一句劝,回头吧。”
桃蓉蓉仙女温柔一笑,面对华崇求的质问,丝毫不肯退让半分。
华崇求神情一沉,与桃蓉蓉默然相对许久,才缓缓问道:
“你知道了多少?”
“天女之泪。”
桃蓉蓉轻轻一声叹息,语气渐渐低沉:
“三哥,你这又是何必。
五灵龙向来一心共同进退,你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跟咱们兄妹商量的呢?
只不过我们早已有言在先,非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能去招惹天刀的。
那......可是自寻死路啊......”
天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着实是有令天地变色的威力。
两个神仙般超然于世的人物,听到了这个名字,也变得像凡人一样,出现了恐惧。
气氛,已然冷到了冰点。
华崇求把头偏过一边,躲过桃蓉蓉责怪的眼神,轻轻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并不难猜。”
桃蓉蓉明眸轻轻眨了几下,随即娓娓道来:
“三哥,
你自立门户,绝了师承,你悔了婚约,绝了家室,接下来你与我等好友分道扬镳,分明是自绝于天下,要去办一件不能为人所知的大事。
冰灵剑在仙道赫赫有名,小妹也深知你的本事,天下间能难得住你的事情并不多,以你的豪情傲骨,即使是万年老妖,魔道巨擎也不会令你有所动容。
可现在能逼你到自绝天下这种地步的,也唯有云台峰上的那一位天刀了。”
华崇求的神情渐渐木然,他没有分辨一句,只是幽幽的望着远处天空,接着问道:
“你还知道什么?”
桃蓉蓉望了华崇求一眼,只觉得自己的三哥今日有些陌生,平日里华崇求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他隐藏在冷脸下的心思桃蓉蓉还能猜出几分,可是现在,她却只能隐隐的感受到华崇求的心中正有一种难以言诉的悲伤,在深深的折磨着他。
隐隐间,
桃蓉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三哥,
你失踪前,曾现身皇宫。
半月之后,昆仑传来天女之泪失窃的消息。
天女之泪,
虽然世所罕见,但也只是女儿家的法宝,唯一的妙用,也只是与心上人心意相同罢了。
天女之泪,是白骨公主的心爱之物,
盗取天女之泪的人,一定是对白骨公主别有用心的人。
白骨公主又是天刀唯一的牵挂。
所以,
三哥,你是在借白骨公主来对付天刀的。”
“蓉娘,你果然聪慧。”
华崇求默然片刻,忽然展颜一笑,伸手一挥,将冰灵神剑祭出,指着桃蓉蓉,散发出无尽冰霜凌厉的剑气,凶狠狠的说道:
“没错,
是我拿的天女之泪。
沈青衣这种丧尽天良的天朝叛将。屠我家满门忠良,这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只是他太过厉害,我不想连累你们。所以这才撇清一切关系,独自上路。
蓉娘,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你......
让路吧。”
桃蓉蓉见义结金兰的哥哥几乎决然翻脸,心中极为难受,可她还是顶着冰灵神剑的剑气,坚定了摇了摇头,说道:
“三哥,
我们五灵龙义结金兰,情同手足。看在这十几年的过命交情,你听小妹一句劝。
回头吧。
太祖暮年的公案,天朝人尽皆知。
这决计不会是你动手的理由。
小妹更是明白,这条坐山观虎斗的毒计,绝对不可能是你想出来的。”
华崇求霍然一怔,目光徒然变得闪烁起来,他仿佛被揭开了心中的隐秘,猛然爆喝一声:
“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太明显了。
三哥,
世上有资格与天刀为敌的人本就不多,唯有东莱神州的东莱二老,他们神通广大,又有威力无穷的天尊遗宝,方有可能胜过天刀的机会。
可惜东莱二老这些年来足不出户,一直在玄月岛上,为东莱三神族唯一的后裔治疗顽疾。
半月之前,
向来对东莱敬而远之的天朝皇族竟突然搜罗治疗神魂的灵药鲛珠,派人远渡重洋进献东莱玄月岛。
这鲛珠与天女之泪极为相似,正可鱼目混珠。
若是东莱三神族的后裔有了什么意外,例如沾上了什么天女之泪,被白骨公主所杀,那即便是东莱二老性情再是豁达,也不得不出手报仇了。“
三哥,
有人想利用你挑起昆仑与东莱的战争,小妹怎能坐视不理?”
华崇求的身子微微颤抖,他抿着嘴唇,想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口,沉吟许久,终是坦然一声长叹,苦笑道:
“蓉娘,你真是太聪慧了。”
“是这条计策,实在太毒太险了。”
桃蓉蓉怒喝一声。
她先前的确有所怀疑,可也难以置信华崇求会竟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此刻华崇求承认之后,桃蓉蓉惊怒之下,也忍不住有些失态了。
她痛心说道:
“三哥,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条毒计若是成了,昆仑与东莱大战,定会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若是其中有半点差错,我们天朝连昆仑都挡不住,再加上东莱两面夹击,那顷刻之间就有灭国的危险。
三哥,你收手吧。”
好友悲哀痛心的目光,
让华崇求如针扎般难受。
这位仙道奇才心中的悲愤之气越发旺盛,终于忍耐不住。
突然长啸一声。
仰天发泄自己难言的情绪。
“蓉娘,你不懂。
这神洲天朝,何其锦绣,何其灿烂。
可是有识之士谁不明白,有天刀在侧,这锦绣江山,随时可以改朝换代。
只是不曾想天刀因太祖昔年之事而心灰意冷,退隐昆仑。我本以为天朝就此太平,也放下了我家与天刀之间的仇恨。
可谁知近些年来,天刀也昏庸起来,竟任由白骨公主滥杀无辜,屠戮人命。
我明白。
只要天刀愿意,他就是天下之主。
只要白骨公主愿意,天刀会把天下让给她。
可是,让白骨公主这等血腥残暴的女魔头当天下之主。
我华崇求不愿意。”
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情绪,冰灵神剑大放光明,猛的催生出一条巨大冰龙,腾空而起,在天际张牙舞爪,不断盘旋。
一股强烈无比的寒潮在华崇求身上猛地爆发出来。
一瞬间,
古龙道口仿佛进入极地冰原,冰风凌冽,气势滔天。
天地都苍白了几分。
“半月之前,
我在皇宫得到消息,天朝已经准备对昆仑俯首称臣了。
而倾城......
而倾城也告诉我,天刀也准备传位给白骨公主了。
这......
就是我执行这条毒计的理由。
这世上,绝不能有一个无法抵抗,残暴不仁的女皇。
若败,我定会先死一步,绝不牵连任何人。
若成,我也羞与人世,定会为无辜牺牲的人偿命。
蓉娘……
我们兄妹一场。
让!
我!
走!
吧!”
听到华崇求锵锵决绝的声音,桃蓉蓉恍然动容
她终于明白了华崇求的理由。
背负天下苍生,独自面对一切。
哪怕神魔在前,也一往无前。
这......的确是华崇求所做的事。
可是,
这么做,真的对吗?
桃蓉蓉的眼中波光隐隐,她不知为什么感动,也不知为什么流泪。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仍是坚定的挡住了华崇求的去路:
“三哥,
还未到最绝望的一刻,
你又何必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若是行将踏错一步,你必定后悔终生的。
不行,让我试试吧,
我去找白骨公主。”
桃蓉蓉的声音哽咽,已然是在哀求。
“蓉娘,因昆仑天女死的人够多了,我不想再多你一个。”
事情该到此为止,不应该再节外生枝了。
气氛忽然之间,凝重了起来。
桃蓉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手做法决,伸了出来,但举到半空,却又落了下去。
她踌躇半晌,忽然笑了,眼中不知不觉得渗出了泪水:
“三哥,你平时很少说话的,今天竟然陪我聊了这么多。”
“我可以陪你聊很久很久的,再长的时间都可以。”
华崇求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睛闪过一抹哀伤,脸上却渐渐坚定,渐渐没有了任何的表情。
“但我劝不了你。”
“我也劝不了你。”
看到华崇求的神情越来越冷,桃蓉蓉眼中的泪终于也落了下去,她梗咽一声:
“三哥,我们五灵龙,义结金兰,一同守正辟邪一十七年,斩妖除魔无数,却从没有内斗过,从来没有。”
“桃蓉蓉,别怪我,也别怪你自己。”
华崇求回首望了神洲一眼,长长一声叹息,随即凌空踏步,冲上虚空,
两道白光一闪。
仙剑已在双手:
“白露之日,古龙道口,
不是好时节,也不是好地方。
想不到我在神洲的最后一战,竟是对上了自己的妹妹。
此情此景,不胜唏嘘,
桃蓉蓉,
我崇求。
以冰灵剑,
求你让路。”
话已说尽,剑已出鞘。
华崇求的神态终于变了,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情绪,他的人瞬间变得如同他的仙剑一样。
极度的神秘,
极度的威严,
极度的寒冷。
如冰一样。
让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