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仿佛就是一诺现在的心情。城外多了很多的墓地,每个墓地里都埋藏着一个年轻的生命。那些人,一诺曾经在部落里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跳舞,他们打打闹闹,他们有着自己的梦想,现在都化成了黄土。
慢慢的走到来安的墓前,一诺提了一壶酒,跪了下来,将酒慢慢的洒下去。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滑落在地上。
如果自己能够再谨慎一些,确认牧野的回信之后再启程,如果自己到岸边时不上岸先派人去族里,那么来安就不会死,族里那么多的勇士都不会死,甚至麒麟城的守军以及一些无辜的百姓都不会死。
她又想起牧野说的话,你做事情前,先想一想,你的一个失误,可能会害死很多人。以前自己还曾经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那个时候牧野的板子还是没把自己打醒。
她喃喃的说:“我错了,对不起。”
阿力和牧野站在不远的山岗上。阿力有点担心,问道:“圣女都已经跪了一天了。这样下去身体可吃不消啊。”
牧野摇头,“我本来也希望她就这么永远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可是人总是要成长的。欲戴王冠,必负其重。自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然会经历这些苦痛的过程。一诺行事鲁莽,我最近还要给她一个重担,所以让她继续跪着好好反省吧。”
跪了一夜后,一诺靠在来安的墓前睡着了。睁开眼时已经红日东升。一诺整整衣服,慢慢的走回了麒麟城,忽然路上跑来一个少女,原来是高将军的女儿,她一边跑一边喊:“圣女,快救命啊”
一诺微微笑了一下道:“你怎么又需要我去救命啦?”高将军的女儿急着拉着一诺就跑。两个人跑到城门口,发现城门口已经围拢了很多的人。
其中曹副将被五花大绑绑在一根木头柱子上,旁边放了很多的木柴。很多人都在喊着要烧死他。牧野在台上看着,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的人道:“族长,您快下命令吧?”
曹副将的妻女在一边都哭的快晕过去了。她们苦苦的哀求道:“大王,饶命啊!”
一诺刚走过来,就有激动的士兵来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害死我们无数兄弟的人,他在城楼上把檑木给扔下去,差点砸死我们族长,还把来安给害死了。圣女,你不是要给来安报仇吗?这第一把火,就交给您来烧。“
一诺抬头看向牧野,牧野慢慢的说,还是老规矩,这个人交给圣女来处理。
旁边的人群情激愤,开始振臂高呼,“血债血偿!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高将军的女儿赶紧去摇晃一诺的手臂:“圣女,上次您救了我们,我知道您是个好心的人,曹副将其实是个好人,他只是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而已。求求您,救救他!”
一诺走到了曹副将的面前。这个人,杀死了来安,可是他也的确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在历史的迷雾里,谁知道自己身处的一方是对的还是错的呢?哪怕是希特勒的部队,对职业军人,后来也没有追究其责任。
一诺转过头对大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你们说的这个人,他是个真正的军人,在和敌人的作战中,他有勇有谋,维护的是自己部下的安危,在城破危局下,他没有逃跑,而且选择救自己的妻儿,他有情有义。我觉得他没有做错什么。我敬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说完一诺拔出匕首把曹副将手上的绳子给割断。对他说,你带着你的家眷一起离开吧。
众人都沉默了。
牧野微微笑了,他就知道一诺会这么选择。作为一个领导,要有胸怀有担当。一诺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他想,是时候给一诺加些担子了。
“撤兵?!”一诺听到牧野这个说法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牧野点点头:“这里的位置,旁边有李晟宇虎视眈眈,还有张彦还没有正式和我们交手。一诺,这个地方是守不住的。你想我们才这么多人,如果他们两家联手,我们一点胜算也没有。”
一诺道:“可是我们千辛万苦才打下来的,都损失那么多弟兄,难道这些牺牲都白白浪费了?”
牧野领着一诺来到一个围棋棋盘旁边。
“你看现在的形势,麒麟城的位置,就像这个天元。如果你根基不稳,抢了天元也没用。将来如果我们部落发展好了,才能在天元落子,因为那时,旁边才有支持的棋子来帮助啊。
我们这次本来就是为了粮食而来,现在粮食都已经运回部落,而且经此一役,我相信我们的粮食通道应该不会再有人敢打主意了。”
一诺还是有点不甘心“那麒麟城交给李西门我不愿意,要是交给张彦,那岂不是白忙活?”
牧野微笑道:“所以这个地方,将来会变成一个三家共有之城。谁都不得有驻军。百姓可以来此进行贸易交流。我们三家各派一个人来进行管理,如果遇到重大事项,则投票决定”
一诺道:“就怕他们不同意。”
牧野道:“不怕,谁不同意,那就失去这个城市的管辖权,硬要诉诸武力,则是正式对抗其他两家,我想,如果能不消耗自己的实力而又得到三分之一座城,他们应该还是会考虑的。”
一诺道:“那你想派谁来做我们部落的代表?”
“你”
……
一诺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你确定?你不怕我把这个城给搞坏了?”
牧野笑了说:“难得你也承认自己很鲁莽了。所以我也会不时的来监督你一下。况且还有另外两家的人,也不会让你乱搞。”
关于麒麟城地位的问题,倒是没有获得太大的阻力。张彦是被高将军那添油加醋的说法给唬住了,听到他说什么漫天遍野的蝎子,他身上的肥肉都吓的抖了起来,他从小被蝎子咬过,可谓一朝被蝎子咬,十年怕一诺。所以牧野派人过来商量的时候,他一开始还以为牧野有什么割地赔款啥的要求呢,没想到居然自己还能继续在麒麟城里立足,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也比没有强。
李晟宇是有点不甘心,不过牧野也说了如果李晟宇敢出兵来抢夺麒麟城,他们就直接把城交给张彦,那这么李家就一点好处都得不到了。如果同意,就是李家什么也没干就白白的得了三分之一的城,怎么也不算自己吃亏吧。
牧野说到做到,两家指派的人到了之后,部落的兵马就撤回去了。
一诺突然当了城主,觉得有点晕,自己能成吗?以前自己在族里为所欲为,又有别人来替自己收拾残局,所以从来都不觉得现在自己手里的这些文件是多么的沉重。
哎,怎么这么多的事啊。
那另外两个副城主,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统统都不管,美其名曰让自己做主,自己简直就像是他们的使唤丫头。
正在这时忽然来了一个少女,向一诺道了个万福:“圣女金安。”
一诺一看,“你不是高将军的女儿吗?你怎么没跟着曹副将他们一家回去?”
少女笑了,“我和我娘亲说了,我要留下来。我要做您的侍女”
一诺奇道:“为什么要跟着我?”
少女说:“当时你拿出匕首,一下将曹副将的绳索割断,那个样子美极了。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也可以做到这样。我母亲天天和我说女子要安静,可是我却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一个像您这样的女人。“
一诺有点飘飘然了,居然有人如此崇拜自己。
“不过你也不用做我的侍女了,既然是要向我学习,第一条先把那些尊卑主仆之类的给废除掉。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静儿,母亲一直希望我做个安静的女子,可惜我让她失望了。”
“哦,那以后我就直接叫你静儿好了,你也不要叫我圣女,叫我一诺好了。
对了,你会不会看这些账本?他们两个撒手掌柜跑了,我在这里看账本看的头都大了啊。”
“呃….我有的时候会帮娘亲管理一下府里的内务。”
“哎呀,真是太好了,你快来帮帮我吧!”
一诺发现自己无意中捡到了一个宝。静儿是个聪明女孩,又有管理内务的经验。除了外务有些不太明白以外,过了几天也就把整个城中的事物整理好了。
一诺捧着账本,看了半天,“呃…就是说,现在对各家商铺的抽成是要四成?那为什么账面上还亏损呢?”
静儿道:“这个我也不太明白。大凡账务开支,也不过是开源节流而已,增加进账,控制支出。至于具体,则需要很长时间来对账审计了啊。“
一诺道:“不如召集城中的商铺老板,请大家都来说说情况。“
那两个协助的人,根本就不想管事,但是一诺非拉着他们来听,美其名曰“座谈会“
各商家刚开始也惴惴不安,生怕这新领导上任不知道又要征收什么税费。后来见了和气的一诺,才知道一诺只是来问问他们的经营状况。
一开始会场一片死寂,但是后来终于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这个抽出的税费,是不是太高了?上次琅琊阁的人来我们这里做生意,就觉得抽成的费用很高,他们这买卖做的不合算还倒贴。”
一诺抬眉想了一下,原来上次琅琊阁的掌柜说以后不来了,是这么个原因啊。
话匣子一打开,有人牵头,后面的人就开始纷纷吐起了苦经。麒麟城虽然占尽地利,可是因为每一个占领者,都从来没有长远经营的打算,成天干杀鸡取卵的事情。搞的有能力的大商家都不敢过来,而城里那些小商铺都在苟延残喘。
一诺皱了皱眉,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抽成太过,那要不我们降低一些?”
两个副城主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想改变什么。一个人呐呐的说道,“那我们每年的税收可不是要少很多?到时候我们怎么交代?”
一诺想了一下,“那这样,今年开始抽成变成两成,如果到了年底,税收不如去年的话,那差价由我们族里承担。”
一个人说:“圣女您可是说话能作数的?不用请示一下你们族长?”
一诺扁扁嘴道:“我知道了,你们都是看着我是个摆设不成?”
两个人都急急忙忙的摆手道:“不敢,不敢”
一诺道:“我要让你们看看,如果真的把麒麟城的经济搞活,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