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有些发凉,空气中混着冷冷的湿气,微风中带着最后一缕花的香气,抚在凌羽的面上。窗外的柳树叶还没有发黄,只是树下的一簇野花已经败落,有了些萧条的迹象。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席风半睁着睡眼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凌羽正站在楼口的窗前张望。
凌羽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外面空气很好。”
席风走到她的身旁,也探出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嗯,是很好。”
“你说......江阳的花是不是也已经败了。”
他叹了口气:“嗯,江阳在襄崎的北面,应该会比这里更早落花。”
“今年,看来是再看不到花了。”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是啊,今年再也看不到了,”他握住她的手,温暖传递到她的手背,慢慢融化她冰冷的血液,“可是以后的每一年,每一个花开的季节,我都会陪你去赏花。”
凌羽心中流入一股暖流,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她,眼睛似乎正在以最真诚的方式告诉着她,相信他,他会一直陪伴着她,直到永远。多年以来,她就像没有脚的鸟儿,时刻警惕,没有任何停下的机会。可此时,他却给了她一个彼岸,不仅让她可以停歇,还可以感受他的温暖。
“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她将头凑在他的胸前,调皮地说道,“初秋了,风都有些凉了,我想暖和点。”
“啊?”席风吓了一跳,以往都是自己在她旁边死缠烂打,她不是说不关你事,就是说要杀了他,这次,这次,真的是......“你是不是病了?心怎么跳得比正常人快?”凌羽突然抬头,担心地望着他。
“没,没事。”
“怎么没事,病了就得赶紧看大夫。”说着,她一把将他的手拽过来就要为他把脉。
“真没事。”席风一把将她环住,“你个笨蛋,心跳得快,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凌羽愣了愣,突然听明白了什么,羞红了脸。
他抱住她的手更紧了些,让她贴着自己更近。
“阿凌,除了报仇,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窗口片刻的宁静,风吹动树梢发出沙哑的低沉音,吹落的叶子在空中划下美丽的弧线,飞舞着,回旋着。
“我想看雪,我从未见过雪,我想知道,雪到底会不会融化在我的手心里。”
席风一笑:“好,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带你去北国,看最美的雪。”
“请问席风席公子在哪个房间?”楼下突然传来声音。
“二楼天字号。”
席风和凌羽站在走廊上,看到一个男子正走上来。虽说他穿的是普通的衣服,但凌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的佩剑,上面刻着南域军队的龙纹标志,她立刻握住袖中的匕首,提起警惕。
“席公子。”那人行了个礼,“我们家小姐想请您过去一聚,谢谢您那日相救。”
“好,能让我先收拾一下吗?”
“好,马车已经备好了,我在下面等您。”说罢,那人便下了楼。
“他是什么人?”凌羽急忙问道。
“他是龙丘汐月身边的侍卫。”
“那是龙丘汐月叫你过去?”
“嗯。”
“你不要去,我不放心。”
“没事的,她性格孤僻,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想她只是找我聊聊而已。
“你小心一点。”她抓住他的手臂,担心地看着他,“她可是龙丘易那个老狐狸的女儿,说不定会和她爹一样狡猾。”
席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虽然我觉得龙丘小姐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不过我会听你的,小心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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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馨殿里到处一股闷热的气息,大厅的四周挂满了白色的长纱,挡住窗口和正门吹进来的风,厅内的光线有些暗淡,透着外面若隐若现的树影。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泛着苦涩的感觉,让人不觉得有些浑浑噩噩的感觉。
见到了这一切,他才了解,原来龙丘汐月是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下长大的,怪不得她成了现在这个忧郁柔弱的女子,所以即使是她在笑时,他也能从她的神情中察觉出一丝忧虑。
龙丘汐月坐在椅上,那苍白的脸看不出和旁边的白纱有什么区别。
“龙丘小姐。”席风行了一礼。
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翘起:“你就不用跟我客气,坐就行了。”
席风应了一声,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她似乎有些紧张,“上次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
席风笑了笑:“你已经说过谢谢了,不需要再特意感谢我的。”
“我只是.....”她拉了拉披到腿上的长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只是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有些孤单,因为上次你说过我可以找你,所以我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没有啊。”席风笑了笑,“这很好啊,我很高兴你帮我当做朋友。”
“朋友?”她一愣,对于“朋友”这两个字,她心中没有丝毫的概念。
“对啊,你愿意叫我来倾听你的话,自然就是把我当成朋友了。”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第一次有了朋友,她感觉像是喝了一杯暖胃的清茶,全身上下都被暖和了,心里也放松了些,不像之前那么害怕。
“噔!”外面传来一声钟鸣。
一个侍女端着紫木托盘走上殿来,到了龙丘汐月面前,俯下身去将盘子端过头顶。
“小姐,请用药。”
“你放在旁边吧,我等会儿就喝。”
“小姐,这个温度的药对您来说刚好合适,如果再凉一些,您的胃会受不了的。”
龙丘汐月皱了皱眉头:“没看到我现在有客人吗?我说我等会儿会喝的。”
侍女急忙跪下,将盘子举到她的面前,有点胆怯地说道:“小姐,域主说了,每日牟、巳、未、酉、亥五个时辰的药我都必须看着您按时喝完,不然域主会打断我的腿的。”
“这次开的这副药太苦了,我实在受不了,你去让大夫给我换种药我再喝。”她像几岁的孩子喝药似的往后窜了窜,转过头去,像躲避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小姐,您就忍着点,喝了它吧,这样您的病才能好。”
“我都说了不喝了!”龙丘汐月微微喘着气,有些恼怒,胸口开始发闷,“都治了这么多年,喝了这么多年的药,我的病是不会好的,这些都是徒劳的,别再给我喝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小姐......”侍女有些委屈,可这是域主的命令,她绝对不能违抗。
“我来吧。”
侍女一愣,手上的托盘突然被席风接走。
“你先下去吧。”
“可是......”
“放心,”席风悄声对侍女说,“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家小姐把药喝了的。”
侍女慢慢站起来,虽然还是很担心,但自己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便只好蹑手蹑脚地出去。
“唉,这么害怕吃药,是因为怕苦吗?”席风将盘子放到她旁边的桌子上。
她点点头:“虽然说这么多年,每天都要吃很多的药,可是我还是不习惯,还是怕。”
“别怕,我有好东西。”
席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纸包一层层拆开,龙丘汐月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东西。
“糖果?”她兴奋地拿起一粒白色豆大的颗粒看看。
“前几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卖糖果的老婆婆,一个人孤苦伶仃挺可怜的,就每天会去买些她的糖果。今天还好没吃,倒是派上用场了。”
他将三颗糖果放在她的手心里:“喝了药以后,赶紧将糖果放进嘴里,不要害怕前面的苦,一定要想着之后的甜,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很苦了。”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他将药端给她的另一只手拿着:“记着,这碗药一定要一口气喝下去才能有效哦。”
她抿了抿嘴,端起碗来一口喝了进去,皱着眉头急忙将糖果放进嘴里,过了一会,眉头便展开了。
“怎么样,我的办法效果很好吧?”席风得意地笑道。
她点了点头:“其实......这个方法曾经有人教过我。”
“哦?已经有人教过你了啊?”席风叹了口气,装作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小时候我每次吃药都害怕得逃跑,哥哥每次都会给我买好了糖果,一手药一手糖,哄着我把药喝下去。”她说着的时候,甜蜜地笑着,像是很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
“你还有个哥哥?”席风惊讶道。
“嗯,哥哥比我大四岁,他很照顾我的,只是......”她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眼神里满是难过与凄凉,“我四岁那年,也就是他八岁的时候,他和朋友去河边玩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水中......”
她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道:“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席风因为自己不小心触及到她这样一段不好的往事心里也感到很难受。
她强作笑容,摇了摇头:“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我偶尔还是会回想起哥哥在的时候,至少那时候,我不是那么孤单。不过,你知道吗,我其实......很高兴遇到你。”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你和我哥哥很像,”她仔细看着他的脸,“我见到其他的陌生人都会很害怕,但是我总是觉得你很亲切。”
他有精致的五官,很舒服的笑容,虽然她并不知道哥哥如果能长到席风这个年龄是什么模样,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和席风一样俊俏,一样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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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是羽依小姐吗?”
“你是?”凌羽打开门,一个身穿布衣的男人站在门口。
“这里有您一封信。”
“好的,谢谢。”凌羽将信接了过来。
“午后城北河边一见。”署名是慕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