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张顾钧这边,原本张顾钧赶上道人后,怕忠全下不了山,请道长帮忙,他见到道长右手结印冲忠全打了一道白光,而忠全却浑然不觉地继续往下走,心里便一片惊涛骇浪。
自己伤重之时已然神消意散,只模糊感到有人为自己施治,之后神志回复便见忠全对一道人感恩戴德,便将其视为恩人;而自己与白虎缠斗时感到左颈一阵剧痛,现在一摸脖子却只感觉左边一些凝痂,如此种种异状,想来这位道人却不是常人。想原先自己只当怪力乱神之说为无稽之谈,现在却蒙此逃生,只觉世界之大,凡事不可妄下断言。
再看前方道人健步如飞,自己蹒跚慢步,却一直与其相距不远,想也是道长的手段,心下一叹。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张顾钧拨开挡路的灌草。
“道号云因。”前人未见丝毫停顿。
“不知云因道长有何要事在身?”张顾钧跳过一个石塄,继续问。
“与你无关,不要多问。”
张顾钧一时无言,接着问道:“那不知在下何时能归?”
“少则三日,多则七天,看你自身生肌造血之力。”
踌躇片刻,张顾钧终于开口道,“说来惭愧,在下已四个时辰未进食了,腹中实在饥饿难忍,前方山顶就是东阳庙,不知道长可否让我去寻一些食物。”
“哦,”云因讶然,看向右边岔路尽头,绿林朱色,残阳挂飞檐,道了一声“可”后便改道上行。二人穿林拾阶,不消片刻便到了大庙之中。
云因登入大堂,迎面乃一女子等身红泥塑像,前案上瓜果林立,香焚积簇,可见此地香火腴盛。云因环视一番,双眉紧皱。
另一边张顾钧入庙后径直入了后厨,寻得上午剩的一些馒头后回到大殿,便见得云因在其中四处巡视,步履匆忙,心下一震,暗道果然,而后快步凑上前去,正欲开口,彼声已至:“此地建成良久?”
张顾钧顺着云因视线望向台上栩栩红泥,道:“据本朝阳泉志书记载,可证实最早对阳东山的描述是距今约三百年前逍遥客所著《逍遥游记》,道’阳东山,东阳泉,僻幽之所,东阳神据此睥众’;而据我所知,此地荒废若久,六年前母亲差人修葺后,香火才丰饶些。”言语之时,只觉眼中塑像愈发逼真,仿佛下一秒就会跳下台来。
一旁云因则见他眼神渐迷,恍入异境,登时一声大喝。
张顾钧随之转醒,但见一旁云因面色严肃,双目炯炯,再看台上塑像已如平常泥塑一般,心下惊疑不已,转头便道:
“实不相瞒,家母一月前于此地上香,之后下落不明,此后此地又相继失踪八人。小生欲寻家母,半月前携书童来此查探,却实在一无所获;今早下山,如入迷境,又路遇恶虎,得蒙道长相救。在下知道道长非我等凡胎,便斗胆问上一句,此事是否人力所为?”
说罢一揖。
云因见此,也不言语,直踏上案去,面对泥塑,口中念念,右手画决,落势于其眉心;而后跳案下地,转取案上六根长香,虚抹一番,以香为筹,就地推演起来。其时张顾钧候立一侧,见道人手段缭乱,暗自咋舌之际心想:原以为案几上瓜果多日不腐是源着山上气候寒凉,现在看莫不是这庙里古怪。
如此不知几何,道人终于扫开香段,虚手一抹,案面上瓜果奉品皆凭空风化,化为齑粉。
“此庙奉神失灵,生气将绝。”云因开口。
“何解?”
“为奉者日久生灵,汝奉此神六年,应有灵而无灵,实为失灵。再说生气,灵衍于其中,无生气则万物机理失衡、规则紊乱、生死不明,如是。何况乎……”
“何况?”
“何况此地自古困生,然我观山水灵秀,生气冉然协调;此庙亦貌似正森灵瑞,却败相已显,实如槁木,一折即毁。
——若全阳泉之地,由此始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