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孩子们送走之后，曹龙笙带着他的余部前往宣化清便口，他的部队被编入29军，被命名为骑兵三团，驻防米市街。
曹龙埙虽送进了医院，而且被转到京城一家德国人的医院，也没能挽救他的生命??
而此时，曹龙笙又得到消息，王金莲也快不行了。曹龙笙把病危的王金莲运回张垣，在身边伺候她。
一天，王金莲问他：“你好久没回部队了吧？我是不是拖累了你？”
曹龙笙说：“哪里！我欠你太多，正好有时间陪陪你。”
“我病了这么长时间，才知道死原来没那么可怕。”金莲喘着气说。
“傻傻，快别乱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曹龙笙流着泪说。
“你都死过两回了，我还没死过呢。”金莲说。
“那是两次追悼会，我又没死。”曹龙笙哽咽着说。
“死没那么可怕??其实??死，挺好的。”金莲一边说，嘴角竟微笑起来。
曹龙笙被深深打动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不是他爱的对象，却是他事业的最大支柱。他知道，她是爱自己的，为此，她默默地奉献了一生??操劳了一辈子??
没过多久，王金莲永远地合上了眼睛。曹龙笙不禁大哭起来，从前，面对那么多痛苦，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办完丧事，曹龙笙把部队交给参谋长董志元，他在张垣当起了矿物局局长，也算是过了一段清闲日子。一天晚饭后，曹龙笙心情特别复杂，他起身出门，想到堡子里街上转转；曹龙笙已经从丧妻的痛苦中解脱，很快就要回部队，开始新一轮紧张的学习和严酷的体能训练，那时候再不会有闲暇时间，他想在这个美丽小城的街头投下最后一瞥。
曹龙笙身穿深蓝色粗布制成的中山服，整洁利落，一双黑褐色的皮靴显得厚重无比，结结实实。头发已经剪到最短，淡黄色的皮肤润泽发亮，眼睛俊朗有神，眉宇之间藏着一股子英气。
行走间，他注意到在一家商店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她身穿彩色连衣裙，精制的发卡，乌黑的头发束成无数个小辫子，自然垂下。一张瓜子脸白皙水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气息，像是阳光普照之下的圣女。曹龙笙一时间惊呆了，虽然张垣盛产美女，但他从未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人。
曹龙笙不禁走上前去，假作买东西问：
“我想买些生活用品，您就是店主么？”
那少女见到他，也是心头一惊，慌乱中竟不知该说什么，很久才笑着说：
“您需要些什么呢？请挑选吧，我们这里的货物很全的。”
“您也是本地人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曹龙笙常在张垣，却一直没见过她，不禁发问，也径自紧张起来。
“哦，我老家是平源的，祖先很早就来到了张垣，也算是老户。我不怎么来店里，这时天天打仗，有几个伙计回家不干了，我才来帮帮忙。”
曹龙笙拿起一个挎包，问她：
“这个多少钱？”
少女一着急，竟忘了价钱，才急忙回屋去问。曹龙笙一打听，才知道她就是冯氏家族的千金小姐冯云姝。曹龙笙清楚，冯氏家族是冯玉祥将军的亲戚，在张垣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生意横贯大江南北，是这一地区的首富。
“冯氏家族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在店铺里帮忙？”
曹龙笙怎么都不敢相信。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此时，冯云姝的内心也不能平静，如同飞进了一只小金雀，扑腾跳跃、热闹非凡。她在里面问完了价儿出来，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云殊听说他是平源人，便感到与曹龙笙更加知心，像遇见了偶像，碰上了英雄。她缠着曹龙笙问这问那，说参军入伍也是她的梦想，也想着要去。曹龙笙只好答应回去帮她问问，看招不招女兵。
到了宣化，曹龙笙便开始了封闭式的学习训练，再没时间出去闲逛。部队很少招女兵，曹龙笙很清楚。再说，每天训练完毕，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有时爬都爬不起来，别说写信了。云殊等来等去，得不到任何消息，托家里人打听，才知道受训是封闭式管理；而且部队基本上不招女兵，只能等，这才作罢。于是，她耐下心来，继续做家里人工作，幸好冯氏家族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在一年之后也如愿以偿地到了部队，成为文工团的一员。
冯云姝是在一次演出之后才再次见到了曹龙笙。她参加了慰问团的表演，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曹司令”，演出刚刚结束，她就跑到曹龙笙跟前，大声说：
“是龙笙哥么，你还认得我吗？”
曹龙笙当然记得冯云姝，他在演出时也认出了云殊，他欣喜若狂，真想不到还能在生命中再次见到她。他在舞台出口等着云殊出来，正在胡思乱想，不知该说什么，却没想到冯云姝这么快就认出了他。他想和云殊拥抱一下，看四周人那么多，只能上前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
“云殊同志，真没想到你也来到了部队！”
他俩是同乡，显得格外亲切。两个人像多年未见的亲人，云殊打量着曹龙笙，见他英俊帅气的脸上少了些光泽，多了些沧桑。曹龙笙却觉得云殊比从前更漂亮了，一袭干净簇新的黄军装，一头小辫子变成了齐耳短发，化妆后的她粉面含春、明眸皓齿、眉墨唇红，更加妩媚动人。
他们边走边聊，曹龙笙与冯云姝讲述了他们训练和打仗的情景，特别是在小河子与日冦交战时的情景，金珠听得特别入神。当时，曹龙笙所在的保卫团奋起抵抗；激烈的战斗中，大刀队的战士全部阵亡，牺牲人员的遗体上，不少是身中数弹。在保卫团将士的全力打击下，日军在小河子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战斗十分惨烈，说是包围战，其实大部分战斗都是在开阔的河谷地带展开。战斗打响前，曹龙笙鼓动战士们：
“靠我们近战夜战的光荣传统，用手榴弹刺刀和鬼子干，让他们死也不能死囫囵了！”
其下级指挥官甚至想出了撒黄豆和打照明灯等战法，给进攻的日伪联军以重创，使进攻部队付出了惨重伤亡。三天时间，日伪军不少连队因伤亡过重，奉命撤出战斗，仗打成这样，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为了拿下小河子，松井顾问其实是真正地最高指挥官，他决定命预备队入城作战，并将攻城指挥权彻底揽过来。第三日开始，松井猛攻道东，依然遭到曹龙笙残部的顽强抵抗。
第三日，敌人攻入城中，曹龙笙率20名大刀队员冲入敌群，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向敌人突击。曹龙笙一个人砍死十几个鬼子。他身上到处是伤和血，当一群鬼子向他逼近时，29军守军的一个战士在他前面不远处，拉响了仅有的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那个战士的壮烈行为更加鼓舞了曹龙笙和范大队长，以及身边的战友们。
曹龙笙连甩手榴弹炸掉敌人的一挺重机枪，与敌人再次展开肉搏战。当他刺倒两个敌人后，被日军包围起来。已经浑身是伤的曹龙笙身处险境，端着刺刀同敌人周旋，敌人的刺刀刺进了他的腰部。
曹龙笙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猛一侧身还了身后敌人一刺刀，与敌人一起倒在地上。打到最后，全连只剩下十多位战友，却仍然顽强地与敌人拼杀。
到最后，曹龙笙他们打疯了，没有大刀就用刺刀，刺刀断了就用枪托，枪托折了就和敌人抱成一团扭打，哪怕只有最后一口气，战士们也要拣起石块拼命。战至最后，“愣扁担”身上已经有了数不清的伤口，他依然冲在曹龙笙前面，试图舍身保护他，他把枪托挥成了扁担，奋力砸向敌人脑壳??
血滴在空中飞舞成红色的玛瑙块，在地上淌成了铁血红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