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回京路上偶染风寒,听说很是严重,行程也滞待下来。偏偏近几年民生不顺,钦天监观星后言道:因凤星暗淡,无法与紫微星相照,导致国祚不兴,累及太后。
南璃孝本为先,这是戳着皇帝的脊梁骨,告诉天下人,皇帝不立后便是不孝,不顾天降责罚累及无辜百姓。
翌日文相在朝拜言,上书劝皇帝再立新后,辞辞恳切,句句肺腑,群臣莫不涕零。
先皇后去世良久,后位迟迟悬空,犹如珍宝隔深海相望,令人看得见摸不着,如何不心痒?
只是最后在谁坐得凤座上起了争执,群臣各执一词,说萧贵妃的有,说娴淑妃的有,说穆德妃的也有,大多数天平倾向已生育二子位尊贵妃的萧氏,且不说皇帝是什么态度,光说文相千金与淮王殿下喜结连理定下婚约,便是拉拢了为人处事向来中立的老丈人。
不然这老狐狸能率众议论立后事宜?
慕容君德并未在朝上表态,淡淡一句兹事体大,容后再议回绝众人请议,朝后单独留下文相议事。
“谨之向来俗务繁多,这些年来更是勤恳勉嘉,你我君臣二人许久未曾这般讲话了。”慕容君德随意躺在龙椅上笑了笑,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感慨像缅怀又像冷笑。
“臣惶恐!”文相拜地不起,心下擂鼓咚咚作响,自身居高位以来太久没有过这种心跳如鼓,久到他几乎忘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在此刻皇帝唤他表字时方才想起,身前这位世人称颂的君王可不是真的靠仁德二字掌兵弄权,也几乎忘了……那段血洗朝堂噤若寒蝉的日子,那段只允许朝臣附和,独他一言令堂的日子!
“谨之这是做什么,可是热了?顾问行,掌风。”
“是。”顾问行低着头进来,拿起芭叶屏扇替丞相扇风,文相不觉解热,反倒不断冒汗。
“起来说话,朕想好好看看你……”慕容君德看着文相在搀扶中慢慢起身,忽然一拍扶手冲他道:“好好看看当年敢冒大不韪领命去查叶家名册的文谨之哪里去了!”
文相腿瞬间软下,再度跪地,“臣、臣年老昏聩,一时糊涂,有负圣恩!”
慕容君德重重叹口气,手无意识抚上两侧霜白,“你确实老了,朕也老了,底下的心思也活泛了。”
又想起那个人,好似怎么都不会老去,叫人生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收回神思,再度怡颜道:“爱卿怎么满脸汗水?可是对这殿内不满?”
“臣不敢!”多说多错,这回是他猜错了皇帝心思,触了逆鳞,本以为慕容君德不该如此重视一个后位,稍稍敲打也就放了,以往君臣相处皆是如此,想来皇帝还是对那段皇后之位被世家操控于手掌的过往耿耿于怀,怕重蹈覆辙故而不再立后。
“那便是病了,回去丞相府好生将养着吧,也毋须劳行于案牍,好好等着如沁回来主持婚事才是理。”
皇帝说病了那便是病了,文相应是,恭敬退了出去。回去后丞相府就闭门谢客,也不掺和进立后选后的事宜中。
少了丞相出面附和,剩下群官无首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坚持下去?还是就此放弃筹谋已久的计划?
也不用他们做出选择了。
国师夜观星象,有感于天命,向皇帝呈折只要太后在离京七百里远的申阳山静养数日,便合了天数,上天自会护佑南璃。
即把此事风波四两拨千斤,又给出合理安排,太后本就病着,不宜乱动,在申阳山静养也能表示皇帝孝道,不愿太后太过迁移劳累。
皇帝满意了,念国师探天改命太过耗损修为,大手一挥又给了国师府不少赏赐。至于钦天监,除了不甚重要的学徒其余人全换了个遍。
拿出稿子照着读就收获一笔横财的国师,检查不语功课时说到钦天监那群被放逐的天师,顿时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别学他们,一群认不清形势的蠢货。舒舒服服当个神棍多好,居然还想搞入朝政,这不是找死么。”
人前仙风道骨私底下居然能自比神棍,这差距也是没谁了。不语低着头推演卦阵,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