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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贾母惊魂

懿安太妃听闻贾母之言,轻轻拍了拍贾母的手,押了一口茶,低声说道:“要我说,不见面也有不见面的好处。”贾母不解,抬头看着懿安太妃,眼眸中满是问询之色。懿安太妃放下茶盏,用平时的声调说道:“听说池子里开了几朵并蒂的,我们去看看。”说罢起身欲往外走,贾母闻音知意,也笑着说道:“这倒是个不常见的,真要看上一看。”也起身跟了出去。懿安太妃的贴身大宫女也忙跟着出去,懿安太妃瞥见,对她吩咐道:“你不必跟着,去照看荣国府的那几个小姐吧。”贴身大宫女躬身领命而去。

懿安太妃和贾母出了水榭,没有上桥,而是沿着北边池岸缓缓而行,这水榭三面小山环抱,林木茂盛,一路倒也是绿树成荫,少了许多炎热之气。二人慢慢走着,懿安太妃看似赏花,口中却说道:“你可知为何这次赏花会没下懿旨而是下的帖子?”这也是贾母奇异之处,见懿安太妃如此说,忙问道:“为何?”懿安太妃道:“太后前些日子大发雷霆,本不欲再办这赏花会。是老圣人为宽解太后,又怕太后操劳,就让我们几个嫔妃想个法儿来。有几个太妃便给太后凑趣,说是不如仿着平常的人家,也不用懿旨,只给一些看得上眼的人家下了帖子,请了来便是,都是相熟的人家,太后也自在些,少了一番应酬。太后觉得这个法儿甚好,又让各太嫔妃们也写了帖子。”贾母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只是不知.....”

懿安太妃一时没说话,只是凝望着池中一片盛开的荷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低声说道:“前些日子瑾嫔落了胎,刚满三个月,是个已成形的男胎。宫中本就人丁不兴,出了这样一桩事,太后大怒,逼问之下才知是那瑾嫔性子谨慎,因着后宫之中久不见婴儿啼哭,便起了防范之心,生怕被人知道有了身孕被算计了去,只想等着胎儿大一些了再说。”懿安太妃说道此处,低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也是心机用的太过了些。那日,她推说身体不适,本想借着太医之口将有孕之事说出来,自己只做不知,免得被圣人责怪。谁知那太医却说‘不是胎气,只是迂血凝结.如今只以下迂血通经脉要紧。’于是写了一方,让人拿了药煎了给瑾嫔喝,到半夜里,瑾嫔腹痛不止,谁知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又血行不止,竞就昏迷过去。她宫里伺候的人忙去报了圣人和太后,圣人和太后怒不可遏,立即让人去拿那太医。一面又请了旁的太医过来给瑾嫔诊治。那太医半夜里在家中被抓,关在了慎刑司,听说关进去的时候口中连喊冤枉。可到了第二日一早,却被发现已服毒自尽了。”贾母此时听得早已是心惊胆颤,汗毛倒竖,呆立半晌也不曾说出半个字来。

懿安太妃却没看她,继续说道:“太医院却说是瑾嫔气血生亏弱,受胎以来,又担惊受怕,愁思不断,郁结于中,诊脉时一个不察便易诊成郁结之症,实非那死了的太医故意而为之。圣人和太后也是无法。只可怜那瑾嫔,元气十分已伤其八九,日后病愈也很难再度怀胎了。这也是我为何说不见面也有不见面的好处。”说完,长叹一声,便不再言语。

贾母此时已是惊得遥遥欲坠,后背冷汗连连,湿透了一片。懿安太妃见状,忙扶了一把,问道:“你可还好?”贾母这才惊醒过来,缓了缓神,说道:“无妨。”又问道:“今日赏花会可曾宣了圣人的宫妃过来?”懿安太妃摇摇头,说道:“太后还在气头上,不曾宣了她们过来。”贾母心中有些失望,原想着能看见元春,也好好叮嘱她几句,看来只能是二十六日自己再亲往凤藻宫去一趟了。

正说话间,遥遥看见水榭那边一片忙乱,懿安太妃道:“想必是太后过来了,你我过去给太后见礼吧。”二人急急忙忙赶了过去。贾母记挂着三春并黛玉几人,四处张望,也不曾见着,心里不禁有些着急。到了水榭外面,却见众姊妹早已整齐地候在那里,贾母这才放下心来,心中连夸几人知礼懂事。众姊妹见贾母和懿安太妃过来,忙上前施礼,懿安太妃叮嘱道:“我先进去了,你们姊妹照看着国公夫人。”众姊妹忙应了,扶了贾母站在一旁等着太后宣召。贾母左右一看,北静王府、南安王府、镇国公府等相熟的人家早已到了,相互用眼神打了个招呼,便各自低头垂目候着。

不一时,就见一彩嫔出了水榭,高声宣召:“皇太后招荣国公夫人贾氏携家眷觐见!”贾母并众姊妹忙理了衣饰妆容,往水榭里去。

皇太后坐在屋内正中的雕云龙纹紫檀木大椅子上,一身绛色宫装,甚是端庄肃穆。堂前地下早已铺上了织牡丹花纹的波斯锦垫,贾母等人一进屋子,便忙跪在了那锦垫之上,向堂上之人行三跪九叩大礼,口称“奴才贾氏(民女林氏)恭叩皇太后金安”。行礼毕,太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彩嫔,那彩嫔便高声道:“起。”贾母等人忙起身退至一旁。太后笑着给贾母赐了座,说道:“好几年也没见你了,看你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贾母笑道:“这都是托皇太后的福。”太后看了看贾母身后的几人,问道:“这都是你的孙女儿?”贾母笑着指了指黛玉,回道:“这个是外孙女,其他三个都是孙女,最小的那个是宁国府那边的,现如今都跟在我身边凑趣。”

太后招了招手,让黛玉近身前来,拉起黛玉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长得和敏儿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又问黛玉:“现如今你在家都做甚么?”黛玉恭谨地低声答道:“在家跟姊妹们一处做些女工针黹。”太后点了点头,对着贾母说道:“她父母不在了,你要好生教养她。”贾母忙起身应是。太后笑着拍了拍黛玉的手,说道:“去到你外祖母身边去吧。”黛玉应是,退至贾母身后。太后又笑着让贾母坐了,说道:“你也是福泽深厚,有这么几个花儿似的小姑娘常伴膝下,可比我要强多了。”贾母忙又起身,口称:“不敢不敢。”太后摆摆手,叹了口气,说:“你坐下说话。现在这宫里,总共就小猫三两只的,还都病恹恹的,我也不敢召他们。”这话儿贾母也不好接口,好在太后也没想着让贾母接话,吩咐三春并黛玉说:“去玩吧。”众姊妹忙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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