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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宝钗含酸

宝玉和贾母见王夫人待黛玉不似从前,心知是元春从中劝解,也是乐见其成。宝玉又怕黛玉过于感怀,上前岔开了话儿,说:“林妹妹,今儿个听父亲说,他老人家曾借得过你家一本沈书孤本,甚为推崇,不知这次回来可曾带回来否?”黛玉歪着头想了想,回道:“带回来了,舅舅可是要用?”

“不是父亲要用,是我想着借了来临摹,我现如今在习馆阁体,父亲说我的字缺少雍容端雅之气。父亲还说’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因而我想着借来观摩一二。”宝玉说道。黛玉闻说,笑道:“这可真是要做状元了。”宝玉见黛玉打趣他,脸一红,不知如何接口。

黛玉见他如此,怕他恼了,又说:“二哥哥既然要练字,不如一会儿去我那里亲去挑上几本。除了沈书,我记得还有三两本姜书,二哥哥不妨也参看参看。”宝玉甚喜,对黛玉深施一礼:“多谢妹妹。”黛玉见他如此,慌忙侧身躲了,嗔道:“哪个要你如此重谢。”

贾母笑呵呵地揽住黛玉的身子,说道:“你二哥哥谢你也是应该,那些书本子都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俱是真品,你如今肯借与他,连我也要谢你呢。”“老太太......”黛玉一头扎进贾母的怀里,扭股糖儿似的不肯贾母谢她,逗得贾母哈哈大笑。

王夫人虽不懂什么沈书姜书的,但见贾母如此说,也知那书肯定是十分的珍贵。心下又是对黛玉增了一分好感。

宝钗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凉凉的,虽说自家财帛万千,却在藏书这方面远不及林家十中之一。自古以来,这藏书都是积几代之力方有小成。薛家虽是皇商,却终归带一个“商”字,家中不曾在藏书上下功夫,除了些摆门面的子集经史外,无非是些话本子杂书之类,不似林家集百家之杂学,收市间之珍牍,用汗牛充栋也不为过。

宝钗心里发酸,面上却不显,笑着奉承着:“宝兄弟如今这样,是托了老太太太太的福气呢。”转头又问宝玉:“不知访查先生的事如何了?”贾母见问,也不待宝玉接口,笑呵呵说:“你们姐妹没来时,我们正说这个事呢。给宝玉定了下个月十一出门去保定府拜请先生,你们琏二哥哥也跟着一起去。你们小姐妹想要什么,不妨央了他们给带回来。”

众姊妹一听,纷纷围着宝玉,嘁嘁喳喳说着让宝玉带的东西,这个让带糖葫芦的,那个让带小风炉的,又怕宝玉记不过来,忙吩咐丫鬟备纸墨,要写了与宝玉。

贾母见众人忙乱一团,打趣道:“不急不急,还有二十来天呢。平日里见你们一个个文文静静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下子全都现原形了吧?”王熙凤凑趣道:“老祖宗就是那西天佛祖,一句话就让这群猴子们现了原形。”贾母大笑着点着王熙凤的额头,说:“我看呐,他们若是群猴子,你就是那猴子头。”说的众人捧腹大笑。

王熙凤也跟着笑了一场,见伺候晚膳的丫鬟婆子进来了,说道:“众猴儿们,听姐姐的话,让佛祖老爷用晚膳吧,要是把佛祖老爷饿坏了,咱们可赔不起。”众人一听,上上下下又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宝玉撑不住,一口茶都喷了出来,三春众姊妹笑得直不起腰来,伏着桌子嗳哟,黛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黛玉叫“心肝“,李纨笑的用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

贾母笑的眼泪出来,琥珀在后捶着。贾母笑道:“凤丫头这促狭鬼儿,快闹她去。”众人嬉闹了一回。王熙凤见晚膳已摆好,方正经地说:“老太太笑了这一会子,用饭时想必能多进一些呢。”

贾母伸手让王熙凤扶了起身去外间用饭,边走边对众人说道:“若论这孝道啊,你们都是好的,可却唯独这凤丫头,比你们还要好上一些。”众人应是,又对着王熙凤努嘴挤眼的,弄得王熙凤脸也红了一红,却也大方地说:“老祖宗如此这般夸我,合该赏我点什么才是。”众人见她一本正经地讨赏,又是一阵笑。“今儿个偏不赏你,等你什么时候孝敬够了,我再赏你。”贾母笑逗着。

王熙凤听说,故作无趣状:“看来今天的赏赐是拿不到了,我呀,日后还得多孝敬老太太才行。”王夫人笑着说:“很是如此。”众人落座。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几张空椅,宝玉和黛玉挨着贾母左右手在椅子上坐了,迎春、惜春一溜挨着黛玉,探春和宝钗一溜挨着宝玉,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

贾母坐下后,对王夫人挥了挥手,说:“你也回去安安生生地用饭罢,这里不用你服侍了。”王夫人听了,忙躬身福了福,又说了两句闲话,方离去。只留王熙凤、李纨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吃完饭,用了茶,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子,方才散了。众姊妹一路相伴着回了大观园,薛宝钗见宝玉走在了最后,便略略放慢了脚步,等着宝玉赶上来,说:“宝兄弟,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的,一定要小心行事。”

宝玉笑着回道:“姐姐放心,这次去有琏二哥哥呢,还有家里不少的家人小厮一起去,走官道,想来一路上也无事。”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要谨慎些。”薛宝钗掠了掠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又说:“我日常里也曾帮着哥哥打点过出门的行囊,明儿个我就去姨妈那,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

宝玉笑了笑,对着宝钗施了一礼,说:“怎敢烦劳宝姐姐大驾,些许小事而已。”宝钗也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

黛玉回过头来,问宝玉:“你是现在去我那里取书,还是明儿一早再取?”宝玉说:“我现在随你过去罢,晚上回去还能看看。”

黛玉嗤嗤地笑,说:“那咱们就走吧。”说着便先往潇湘馆去了。宝玉向着薛宝钗拱了拱手,说:“宝姐姐,先告辞了。”说罢,追着黛玉而去。只留下薛宝钗呆怔怔看着二人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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