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焦景和进来，才打破这种沉默。
焦景和只当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惹恼了他姐姐，小心翼翼的找叶轻昭：“蔓茵还生气呐？”
“可不嘛！”叶轻昭道。
“我买了辆脚踏车，咱们去骑车好吗？”焦景和道，“你去邀请洛水啊，就算做我给她赔罪。”
这话，他不敢跟焦蔓茵说，撺掇叶轻昭去求情。
叶轻昭没有见过脚踏车，她偶然听人说起过，街上也见人骑过，觉得挺新鲜有趣的。
至于骑脚踏车，更是一桩新鲜事。
“蔓茵，五哥买了辆脚踏车，咱们去骑车好吗？”叶轻昭道，“我还没有骑过脚踏车，会不会给骑马一样。”
焦蔓茵这会子也缓过劲来了。
“脚踏车？”焦蔓茵反问。她之前见过女同学骑脚踏车，也很想要一辆，焦太太说太危险了，不给他们买。
脚踏车肯定没有骑马危险，只不过是新鲜东西，大家敬畏而已。
加上隔壁有家小孩子骑脚踏车，腿上摔了一个很大的伤口，当时血淋漓的，焦太太更觉得危险，不许他们碰。
“在哪里啊？”焦蔓茵打起精神。
“后头院子里呢。”叶轻昭笑道。
她们俩到了院子里，果然见焦景和脚边，放着一辆崭新的二轮脚踏车，深蓝色的，上面还有金灿灿的铃铛。
叶轻昭和焦蔓茵都感觉好玩，围着它打转。
“你说，这两个轮子前后的，怎么能骑起来？”焦蔓茵道，“姆妈说危险，我也觉得挺危险的。”
焦景和喜欢打击焦蔓茵，今天带着赎罪的心，难得心平气和跟她解释：“你瞧见踏板没有？踏板动起来，力量平衡了，这车子就能动。”
焦景和问：“你们俩谁先试试看？”
焦蔓茵和叶轻昭面面相觑。
“怎么试啊？摔断了腿怎么办？”叶轻昭有点担心。
“我会骑啊，我搀扶着你们。”焦景和道。
说罢，焦景和自己上了车，沿着网球场的四周，骑得非常快且熟练，潇洒极了。
他身上像带着风，这比骑马都好玩。
叶轻昭和焦蔓茵眼馋的看着他。
焦景和骑了一圈，回来之后道：“你们谁来试试？”
“我来吧。”焦蔓茵笑道。
她上去之后，总是骑不稳，一会儿就要跌下来。
焦景和小心翼翼搀扶着她。
“你扶稳了。”焦蔓茵声音打颤，“要是摔了我，我就揭了你的皮。”
她会骂人了，说明心情好了很多。
焦景和这时候就不客气了：“你扶稳了前头，眼睛往前看、往前看，脚下使劲啊，这么笨，快踩啊！”
叶轻昭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焦景和累了身臭汗，一个小时之后，在他搀扶着后座的情况下，焦蔓茵终于能骑着绕圈了。
她开心极了。
“真好玩！”焦蔓茵道，“我要骑到学校去！”
“你可拉倒吧！”焦景和累得气喘如牛，“就你这样的，非要被汽车撞死不可！”
他们俩又开始抬杠了。
焦蔓茵学会了，道：“快快，轻昭你也来试试。”
“我要是摔坏了还得去长安那养伤。”叶轻昭撇撇嘴“我不试了。”
“那好吧。”焦蔓茵道：“我们去吃饭。”
转眼就到了腊月。
贝满女中的寒假，是从腊月初到正月底，整整两个月。
叶轻昭缺课很久，而且功底不好，同学们都以为她会垫底。
不成想，叶轻昭居然考了个全班第十三名的好成绩，这是居中的，对她来说是第一次。
学监林老师很高兴：“看得出来，轻昭是下了苦功夫的。”
焦蔓茵的功课一直很好，而且她没有经历过退学、缺课等，所以很稳定在第三名；阮静初也不是很差，排名十七。
考完那天，正好是腊月初一。
当天，她们三个人吃了下午茶，又去看了场电影；电影之后，叶轻昭请她们俩吃晚饭；晚饭吃得有点撑了，阮静初就请她们去听戏。
雅间里比较安静，她们一边听戏，一边闲聊。
一直玩到了晚上十点多，叶轻昭才回到叶公馆。
她刚到家，佣人给她开门，叶轻昭才发现四姨太没有睡，坐在沙发里翻阅杂志，手边放着一杯咖啡提神。
叶轻昭微愣：“四太太？”
四姨太放下了书，婀娜站了起身，笑道：“轻昭小姐回来了？快坐，我等你呢。”
叶轻昭不解何意，脱了风氅交给佣人，叶轻昭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
四姨太将一份礼单给叶轻昭：“今天督军府的副官来了，说是送年节礼。东西都在库房，这是礼单，轻昭小姐您过目。”
督军说过，过年的时候会跟叶文涛谈，想把明年的婚期定下。
叶文涛也下楼了。
他心情很不错，特别是看到沈家送过来的年节礼，更是高兴。
“好，好！”叶文涛大笑，“今年过年，咱们也要好好热闹一番！”
叶文涛又道：“轻昭，今年你帮衬着四太太，准备过年的事。大姑娘了，明年就要嫁人，这些操持家务的事都要学会。”
“是，阿爸。”叶轻昭乖巧。
“不早了，轻昭回去休息吧。”叶文涛说罢搂着四姨太去了房里。
叶轻昭上了楼。
一进门，她感觉有点奇怪。
她记得自己出去的时候，没有关灯，因为电灯的开关在床头，她抹黑进出不方便。
可现在，屋子里一片漆黑。
“谁把我的灯关了？”
叶轻昭警惕心起，浑身寒毛林立，转身就要往外跑时，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叶轻昭的唇，将叶轻昭按在墙壁上。
叶轻昭被人按住时，先是大惊失色。
她最近有点草木皆兵。
旋即，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雪茄的清冽。
带着雪茄香醇的气息，凑近了她，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很深，让叶轻昭几乎透不过气。
“沈长安！”叶轻昭气得不轻，被他吻得支吾不清，“你吓死我了.......”
沈长安放开了她，替她关好了房门。
“我们要结婚了吗？我应该怎么做？什么时候订婚？”叶轻昭先开口，有点不知所措。
“你就安安心心当我太太就好了。”沈长安摸她的头。
叶轻昭将窗帘拉好，又拿出一件毛巾，盖在床头台灯上。
这样，台灯的光被笼罩住。
她再打开台灯，屋子里有很淡很淡的光，这些光不会通过窗帘透出去，同时让屋子里的人适应之后，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叶轻昭坐在床上，双腿往里一收，盘坐着没有动。
两人并头而卧，叶轻昭很是兴奋，缩在沈长安的怀里：“长安，我要嫁给你了！”
沈长安搂紧了她说：“是啊，时间真的很快，一转眼你都十七了，我眼前好像还是你三岁时的样子。”
叶轻昭后来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直到凌晨三点，叶轻昭早已熟睡，沈长安才轻轻起身，准备离开。
叶轻昭却拽住了他：“长安。”
像是梦话，沈长安乖乖回到被窝，搂紧了她。
早晨九点了，叶轻昭醒来是还躺在沈长安怀里，她一动，沈长安也醒了。
“长安？”叶轻昭呆滞：“我在做梦？”
“是我。”沈长安伸懒腰，下床穿上军靴。
“你昨天没走？”叶轻昭已经慌了：“怎么办？”
沈长安摸她的头：“看好了！”
沈长安像只迅捷的豹，借助墙壁的一些简单攀岩，他已经稳稳落地，到了一楼的院子。
院墙约莫一米八的高，沈长安却像跨过一条小板凳似的，轻轻跃了过去。
还好没人发现。
叶轻昭去梳洗。
吃了午饭，北平下起了雪。细雨似愁死，天地顿时一片白蒙蒙的，似轻纱笼罩。
沈长安来叶公馆接叶轻昭。
叶轻昭就去了。
来的路上，雨越发大了。
回到私宅，叶轻昭慵懒往沙发里一躺。
沈长安拿起文件，也躺在沙发里。
“晚上想吃什么？”沈长安问她。
“虾仁炒蓬蒿、蛤蜊蒸蛋、红烧排骨。”叶轻昭说。
“好，小馋猫。”沈长安轻轻刮了她的鼻子。
已是黄昏，叶轻昭趴在窗口一瞧，雨早已停了，院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矮矮的冬青树叶子翠得灼目，隐约是一株株的翡翠。
小径的雨花石，泛出五颜六色的芒。
月底，有件事让叶文涛的快乐达到了顶点。
督军正式找了叶文涛，谈及叶轻昭和沈长安的婚事。
“定在今年腊月吧。”督军道。
“是，是！”叶文涛大喜。
督军夫人好像更赞同这门婚事，当天晚上就对督军道：“这个月二十五，安排一场晚宴，两家碰个面，算是咱们对亲家的敬重。”
“如此甚好。”督军道。
督军原本打算过完年就谈叶轻昭和沈长安的婚事，接过“昆明要建飞机场”这件事，让督军无瑕旁顾。
幸好督军夫人提醒他。
如今，督军夫人又提出两家一起吃个饭，处处展现了她的诚意。
“晚宴选在哪里？”督军夫人问。
“家里。”督军说。
于是，当天叶家就接到了请柬，请叶家所有人，包括姨太太们，去沈公馆赴宴，宴席是晚上六点开始。
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五。
这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薄雨。春雨如愁丝，在屋檐下一圈圈的荡开，远处的桃树被滋润着，隐约泛出了嫩红的花苞。
叶轻昭每次去沈公馆，都会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老式衣裳。
她穿了件天水碧绣海棠盛绽的斜襟元宝襟衫，下面是湖色素面长裙，外面套一件滚了狐白毛的雪锻素面风氅。
清淡、娴雅，有种早春的生机。
“好看。”叶君尧站在阳台上，看到叶轻昭在梳头，赞赏她道。
叶轻昭穿老式的衣裳，一定要用一把珍珠梳篦将长发绾发。
她最会绾头发，会弄好几种发髻，最常用的是低髻，垂在后脑勺，别样的端庄。
“昭昭，我借了个相机，打算过几天跟同学去骑马。我给你照张相，将来在去了法国想你的时候可以看看。”叶君尧道。
说罢，他脸有点红，忐忑等叶轻昭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