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酒楼张灯结彩,布置得比往年年下更喜庆几分。
钱掌柜喜不自胜地将四人迎进酒楼,对温别连连致谢:“多亏了你,永儿的病已大好了!今日你们好吃好喝,都算我的!”
葛达冲温别挤了挤眼睛:“东家的心恙圣手名头果真不是吹的,能抵好多顿酒。”
四人依旧坐在西北角那张桌子上,小二一盘接着一盘端出了店里最好的酒菜,摆满了整张八仙桌。
彭爽将张盛的案子绘声绘色说了一通,特别是犯人装成受害者混入两人的手法,惊得两人啧啧称奇。
史玉生忍不住称叹:“这个手法不可谓不是巧夺天工。你能从常人想不到的方向入手,摸到其中关节,实在令史某人佩服!”
“可不是嘛!”葛达道,“来来来,这杯酒敬你,我就说过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如今大家成了同僚,千万别再客气了!”
温别推辞不过,几杯浓酒下肚,酒意飞快爬上了面颊。
彭爽也陪了一杯,道:“说实话,你年纪小又刚入源,我本以为你帮不上什么忙。没想到你才来镖局第二日就破了这样的奇案,曹大人的眼光果真毒辣。”
“只是有一事我还没有搞明白,为何铜鼠要张捕头杀了马夫,还必须在那所宅子里动手?”
帽儿胡同杀人案虽然结了,但是那个不知所踪的幕后之人的谜团还没解开。
张盛在赌坊输了大笔银子,欠下了难以偿还的赌债,不得不为了银子铤而走险。
指使他杀人的那个人是他在福来赌坊认识的赌客,外号“铜鼠”,许诺二百两银要他在那个宅子杀了马夫。
据张盛描述,铜鼠长相普通,鼻子右侧有一颗痣,这点温别已经用心眼确认过了。
但在白驹卫的情报里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铜鼠”的记录,也没找到与他长相相似的人。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白驹卫情报遍布天下,却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半点消息,这件事非同寻常。
铜鼠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一个新出现的图谋不轨的源者,这意味着巨大的威胁。
史玉生道:“铜鼠的事情我已上呈曹大人了。一个源者借普通人之手杀人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不方便出面,抽不开身。二是他不希望引起我们的注意。你怎么看?”
彭爽道:“我以为,这件事跟药材失窃案可能存在一定的关联。”
一个月前开始,周边的几个镇县出现了大量医馆药铺药材失窃的案件。
起初这些失窃案按照寻常案件的流程交由各地州府自行审理,却无一破获。
不仅窃药之人无迹可寻,失踪的药材在地毯式的搜查下竟无一被追回,仿佛不翼而飞。
失窃的药材种类繁多,有三十余种,从珍稀药材到普通药草都有,看似毫无关联,龙骨花就是其中一种。
随着类似案件日益增多,白驹卫着手介入调查。曹致和应四娘、史玉生、葛达四人因此被派往朱仙镇特别调查此案。
龙骨花有清心之效,多长在西南潮湿之地,中原只有少数地方符合它的生长条件。但其很少用于入药,因此稀少却并不名贵。
贩入河南的龙骨花数量虽少,但不至于短缺。如今整个河南行省的各大医馆药铺几乎都没了龙骨花的踪迹,让人不明所以。
窃药之人所图为何?为的是其中几味药材还是全部的药材?
盗空几县之地的三十余种药材,手笔之大,并不是三两个人能完成的,是什么组织在背后图谋?
彭爽接着道:“包秀秀和田大夫家中都有亲人患了嗜睡怪症,好几家大夫都看不出症结。龙骨花能治这种怪症的消息是张盛胡诌的,他知道附近几个镇的龙骨花都失窃了,寻了个由头把马夫和另两人骗了过来。”
“这一点提醒了我,如果能治疗这种怪症的药材恰好在失窃的三十余种药材里,那这种怪症可能并不会是个例……”
这是一个可怕的推测,如果窃药之人的目的是为了大规模散播此种嗜睡怪症,一旦对症药物短缺,有可能短时间内对几地造成极大的影响。
温别道:“这种怪症以前可曾出现过?最近患病的人多吗?”
“从未有过记载。我们所知的只有这两例,且不知这种病除了嗜睡以外还会造成什么后果,会不会导致死亡。”
史玉生与葛达对视一眼,道:“这是一个线索,我们也许可以从包秀秀和田明亮的家人去查。”
事关重大,两人也顾不上吃饭了,直接离席前去包秀秀和田大夫的家中调查。
彭爽和温别草草填饱了肚子,回镖局向曹致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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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致听完他们的汇报,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南镇抚司的情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滞了。从张盛在药铺插下眼线的时日来看,这种怪症的产生至少已超过十日,数量必不会少,竟然到现在都没引起那边的警觉。”
彭爽道:“现在也仅是猜测而已,怪症和药材失窃案到底有没有联系还是未知数。”
曹致提笔记了几笔,对彭爽道:“老颜那边我亲自过去一趟,你去调查铜鼠的身份,查清楚他的来历,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线索。”
“铜鼠要张盛在那处宅子杀人,不知那里有何特殊之处。四娘,你去查一下最近镇里有没有出现其他可疑的死亡之人,死亡的地点在哪里。绘制分布图找找联系。”
温别注意到角落里的光线跳动了一下,原来应四娘也在书房。彭爽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领了命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温别和曹致两个人。温别本想问他第二种源力的事,见到案上厚厚一沓文书,还是决定作罢。
药材失窃案毫无头绪,曹致为了这个案子劳形苦心,好几日没睡安生觉,鬓角都添了几缕白发。
曹致用力按着眉心,难掩疲惫之色:“这个案子处理得很好,给你记上一功。今日你休沐吧?回头让老何给你补上一日。”
“曹大哥,案子的事情再要紧,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等你早日学成能帮上我更多,我就能早些休息了。”曹致道,“你还有什么事?”
温别本来正欲退下,脑中闪过方才曹致提到的可疑死亡之人。
他突然想起赵三福淹死前一日,在土庙巷破瓦房的木箱里闻到的辛辣草木味道。
当时他只以为细柴或者树枝,现在转念一想,箱子里那些莫非是失窃的药材!
温别紧张道:“我有一个线索,不知与药材失窃案有没有关系。”
“元日前一日下午,赵三福和钱永、安子曾经追我和王茂追到南码头。我们躲在土庙巷一间破瓦房里,听到他们追了过来,不得以钻到几口木箱里躲避。在木箱里我听到了两个人奇怪的对话,还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应当是药材的味道。”
那时躲在箱子里闻到的味道、听到的声音,感受到的恐惧在他的记忆里深深铭刻了痕迹,每一个细节回忆起来都历历在目。
温别把神秘人说的话和自己在屋子里发现的符号等事无巨细一一道来,曹致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第二天就听说赵三福就死了,我跟着颜大夫去县衙看过他的尸体。颜大夫说他是意外淹死,可我总觉得不是。如果赵三福不是意外死亡的话,他会不会是……”
如果那两个神秘人跟药材失窃案有关,正好赵三福经过那里被听到了动静,也许有人为了灭口而杀人。
这个猜测跟曹致的猜测完全吻合。
终于有一条线将这些细碎的不解之处全部贯通了!
这是第一条疑似跟失窃药材有关的直接线索,曹致马上站了起来:“立即带我去那个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