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起风了,这冥界的天气,也真是怪。明明没有四季,却还是冷热分明。或许是因为这里——冷泉宫——比较凉的关系,让人的心境也凉了。
在人界的皇宫里,这种地方,叫冷宫。
殇雪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一睁开眼,映入眼底的,就是四面冰冷的墙,和靠墙角落的一张床,再多的就是还有一张破桌子放在中间,空空荡荡的更显得这里落破不堪。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下身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疼痛,肚子也饿得厉害,她搓了搓冻得发白而僵硬的脚,准备下床。
醒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关在冷泉宫里,确切地说也可以叫牢房,她并不感到惊讶,世事无常嘛,倒也没错。
至少,她想知道,墨无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要了她整整一夜,耳鬓厮磨,海誓山盟,为什么……
突然,“吱呀”一声,紧锁的大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殇雪下意识地搂紧了双臂,同时眼巴巴地盯着外边的走道,一个小鬼走了进来,他端着一碟菜,还有一小碗粥。
“夜蚕。”殇雪叫住了那个小鬼,他正准备离开,此刻又立马停了下来,但又不敢转身,执拗地背对着殇雪,没有说话。
殇雪清了清嗓子说:“让墨无痕来见我。”
语气平静得出奇,就像唠家常一样。
夜蚕呼吸一滞,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浑身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开口,殇雪也不催。
良久,夜蚕才嗫嚅着说:“尊……尊主他……他去天庭了。”
声音不大,殇雪却听得真真切切。
“哦?是吗?”殇雪努力挤出笑容,勉强勾了勾嘴角,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天前。”夜蚕说完,缓缓转身看着殇雪,上下打量她一遍,眼角变得微微湿润,声线也有些颤抖,小声啜泣着说,“姑娘,你没事吧?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身子是自己的,你两天没醒,水米未进,不要再……”
“够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殇雪冷漠地打断夜蚕的话,“你走吧,我会记得吃饭的。”说完,见夜蚕始终没有动静,殇雪又加了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是吧?”
“姑娘,小的知道……其实尊主他……”
“滚!”说到墨无痕,殇雪突然没有了耐性,朝夜蚕怒吼一声,喉咙里引出一口血,“哗”地喷到对面的桌子上,少许溅到了夜蚕的衣服上,但他丝毫不介意,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眼底的担忧更深了,眉头皱得像抹布。
夜蚕握紧了拳头,似乎在为殇雪打抱不平。
“姑娘你等着,小的这就去找尊主来。”他抛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地跑了,门也没锁。远远地殇雪还看见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这个小鬼也真是脆弱,殇雪还没见过哪个鬼会哭的,他算是第一个了。
殇雪冷笑着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状况:身子瘦的只剩皮包骨,手脚惨白得像脱落的墙皮,两侧脸的颧骨也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双眼无神,面黄肌瘦,可能这个样子是惨了些。
殇雪艰难地走下床,迫不及待拿起那碗稀得可以做镜子的粥,一口饮尽,冰凉得刺骨,胃里一阵绞痛,她皱了皱眉头,手腕止不住一抖,瓷碗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殇雪瞥了一眼桌上那碟青悠悠的素菜,完全没胃口。
她抬头往外瞅了瞅,门没关?。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门没关,门没关……门没关又怎样,她逃得出去吗?
不!她没想过逃,至少,要等墨无痕回来,等他亲口对她说他不爱她,要赶她走,或者他要杀了她,她也会俯首听命的,现在她要一个交代。
殇雪漠然地垂下眼帘,接着又走回去,躺到床上,盖好薄得只剩棉絮的毯子,轻轻闭了上眼,什么都不再想,眼角滑出一滴血泪。
墨无痕没有娶她。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走到那一步。说什么要娶她,殇雪最后竟然还信了,真是可笑!
墨无痕娶了言欢公主,郎才女貌,夫唱妇随,真不错!一天前的大婚,新娘却不是她。
今天,墨无痕是陪言欢公主回天庭,明天,他就会和言欢公主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吧!
嗯——真不错!
不知道墨无痕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不过殇雪清楚地知道一点——没有人能强迫他。冥王不能,天帝也不能。所以,他是自愿的,所以,他自愿娶了言欢——那个身份尊贵,至高无上,倾国倾城的天帝之女,言欢公主殿下。
迷迷糊糊中殇雪又睡过去了,梦回稻香。
记得以前在人界的时候,她和师父煅箐飏就耕种过一亩三分地的稻子。殇雪喜欢秋天收获的时候,心满意足地看着金灿灿的一小片稻穗,风吹麦浪,惬意极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天界一日,人界一年;冥界一日,人界一月。
朦朦胧胧地,殇雪看清了那座房子,她快步跑过去,她知道师父肯定在里面,她有很多话要和师父说。可是她跑了很久很久,就是抵达不了房子前。
“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大小姐……”
似乎有人在晃动殇雪的肩膀,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殇雪感觉到那个人用指尖掐着她的人中,她猛的疼醒了。
睁眼,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啊?你来了?”殇雪不疾不徐,装作没事儿地开口,还扯了扯嘴角,可是终究没能笑出来。
那个人轻轻点了点头,嘴唇轻颤,表情痛苦,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