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丝毫都不感到遗憾的就是李隆基,他还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信手拍打着御案,连声赞叹,“好,好,好,朕没看错人,朕当年第一眼看到此子,便知道他是我大唐的一匹千里驹!”
“父皇这回,可是真的老了!”看到李隆基如痴如狂的模样,受命与杨国忠一道处理朝政的太子李亨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父慈子孝这种东西,在帝王家向来是不存在的。特别面对着李隆基这种长寿且多疑的父皇。在十七年的漫长储君生涯里,李亨几乎每天都活在忧虑和恐惧当中。他不能一点也不过问朝政,否则会被视为不务正业。但是他也不能过多过问朝政,否则会被视为图谋不轨。他不能一点儿也不跟群臣交往,否则会被视为无德寡助。但也不能过多与群臣交往,否则会被视为结党营私。他不能公开的赞赏某个人,也不能公开地贬低某个人。否则都会给对方或者自己带来不测之灾。他甚至连在生母的忌日哭几声的权力都没有,否则一旦被有心人记录下来,到父亲那边借题发挥……
有时候,太子李亨甚至羡慕自己那些才能和智慧都很普通的兄弟,至少他们能活得自在一些。但是他又不得不时刻保持着警醒,以免真的有一位兄弟比自己更得父亲的宠爱。毕竟太子这个位置,一登上去,就再也无法平安退下来。否则,结局必然会凄凉无比。
好在他的一众已经成年的兄弟们,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表现得比他更为出色。这些皇子们或者有能力没野心,或者有野心没能力。唯一一个既有能力,又有野心的荣王琬,又因为在河南战场毫无建树,彻底失去了父亲的信任。闻听洛阳被叛军攻破消息的当夜,李亨坐在太子府大堂中,整整一夜没有睡。外界都传说他心忧国事,辗转无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悲喜交加。
悲的是,在年迈的父亲手里,大唐国势已经糜烂到了如此地步!而喜的却是,荣王琬从此再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储君之位。
储君,一储就储了十七年的储君,即便是一堆最耐储的蔓菁,也储成灰渣子了!但是只要父亲还在位一天,他就必须继续耐心地储下去。哪怕心里头有多少雄图伟略在燃烧,烧得全身血液骨髓都近于干涸。
“……立刻将大宛军的战绩刊刻成邸报,昭告天下。朕要让天下人看看,我大唐到底还有没有善战之将!”御案后的老家伙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太子李亨也迅速回过神来,装出一幅正在虚心学习的模样。
“臣遵旨!”中书舍人宋昱上前领命。声音喊得无比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