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凡离开秀峰茶楼,径直到了秀山客栈。
他走进大门,发现平掌柜不在,换了一位年轻的瘦瘦高高的店伙计在站柜台。
那店伙计笑着招呼郭凡道:“郭爷回来了。”
郭凡点头,问他道:“你是叫福生吧,我的兄弟们在吗?”
那店伙计回道:“郭爷好记性,我是叫福生,差爷们都出去了,哦,对了,有二位差爷是被平掌柜叫出去的。”
郭凡奇道:“平掌柜叫他们出去的?福生,你知道平掌柜为什么事叫的他们吗?”
伙计福生道:“是这样的,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找平掌柜报丧,告诉掌柜的,他兄弟昨夜得急病死了,平掌柜急急忙忙安排了一下店里的事情就跟那报丧的人走了,没过一个时辰,平掌柜就派了人来找二三号房的差爷,不知说了些什么,三号房的差爷,个子高大的那位,还有年轻的那位江爷,二人就随报信的人一块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客栈。”
郭凡心想:这福生说的差爷肯定是风五和江六,平掌柜派人来叫他们俩,是他兄弟的丧事有什么需要风五和江六帮忙的吗?或者说平掌柜碰上了其它什么麻烦事?
平掌柜是秀山人,与郭凡同乡,为人善良、热情,做事周到细致,对郭凡几人多有关照。郭凡决定过去看看,若平掌柜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能帮得上的,就帮一把,也算是尽一份同乡的情谊。
于是,郭凡问道:“福生,平掌柜的兄弟好象是在铜锣巷附近开木器店吧?”
福生道:“是的,在铜锣巷巷口那里,开的是木器傢俱行。”
郭凡道:“好的,你忙。”
他转身出来,寻路往铜锣巷而去。
秀山客栈所在的官帽巷,与铜锣巷虽然同属城南,但不在一个坊区,城南六坊,分三条主街,城南、三山和广元,串联了六十八巷而成,铜锣巷在广元大街那一片。
其时,天色阴沉,乌云层叠,从早上到下午都是将雨未雨的样子,四周没什么风,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郭凡将到铜锣巷口,便已瞧见广元大街与铜锣巷的十字路口上,处在右首边,跨临了街巷两边的一家店铺,向广元大街和铜锣巷当面各挂着一块店铺字号的牌匾,写着秀山平记木器傢俱行。此时,两边的大门均紧紧关闭着,门前站着七八位男女,对着店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品头论足。
郭凡走到店门跟前,站在人群之后,抬眼细瞧,发现店铺门板上贴着一张三尺白绵纸,上书:本店办丧,暂停营业。
忽听旁边一男子疑道:“平记昨日还好好的,这是死了谁了?”
这位应该是个刚到此地不知具体消息的,于是,有人告诉他道:“是平东主平老板死了。”
人群中不是谁诧异地问道:“平老板昨日还当柜呢,怎么就死了?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听说是昨夜急病死的,是中脏腑,脑出血,都来不及叫郎中,就殁了。”有知晓实情的如是回答。
此人说完,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响起了一片的唏嘘。
有人感叹道:“死生有命,谁知无常什么时候到来,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今儿就被阎王勾了魂去,嗐,什么事儿!”
此人发完感慨,摇着头离开了。
这时,人群有一女子脸色黯然,不无惋惜地说道:“可怜平刘氏了,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平老板也没给她留个一男半女的,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平刘氏守着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还担心没法子过吗?年纪轻轻的,又没孩子,长得还周正,再嫁呗!”另一女子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一男子道:“听说平老板有一兄长,也开着店,如今兄弟死了,又没儿女,这份家业难道不来要,凭什么便宜了外姓人?”
另有人说道:“那不一定,说不定平老板生前早立了有遗嘱,要将家产遗给平刘氏呢!怎么要?”
有人叹息道:“平老板死了,这木器傢俱行怕是开不下去了,平刘氏家是开药铺的,没准这里以后会变成了药店,买家用木器可就要上别处去了喔。”
此人说完,背着手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郭凡听这些人议论来议论去,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总结了一下这些人的说法,就是:平掌柜的胞弟,平记木器傢俱行的平老板,昨夜脑出血急病死了,遗下一位无儿无女,但年纪轻轻的妻子和眼前这份家业,而这份家业却不知会落入谁手里,若是平刘氏继承了,可能这里以后就会变成药铺了。
那么平掌柜把风五和江六叫过来是帮他与丧夫的弟媳争这一份家产的吗?还是为了其它什么事?
对此,郭凡一头雾水,心道:若是为了家产相争,那这个忙就没必要帮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几个外人大老爷们的。
郭凡瞧着面前店门紧闭,除了店门板上的那张告知之外,店面四周上下没有张挂任何的白帏孝幔。他不知是该上前敲门,由此进店,还是另有它门进去。
他沉吟了一下,拱手问前面一位中年男子道:“这位大哥请了,小弟乃平老板的同乡,闻讯来奔丧的,请问这平老板家的大门在哪里?”
那男子瞅了郭凡一眼,手一指铜锣巷道:“往里走,几十步后,右手边有道门进去。”
郭凡拱手道:“多谢!”
他向右拐进铜锣巷,边走边观察,走去五六丈远,很快瞧见右手边上有一道小木门,小木门开着一条缝,门楣上写着平宅二个字。
郭凡在门前停下脚步,扭头前后瞧瞧,观察比较了一下,发现这道平宅的门户正好处在前面店铺的后面,显然,这里是平掌柜兄弟家宅进出的门户了。从建筑形制上来看,平记木器傢俱行是前店后院的格局。他心里丈量计算了一下,沿铜锣巷走进来,至眼前宅门为止,约摸六丈的距离,如此估算下来,平掌柜兄弟的店铺家宅面积至少有半亩方圆大小。在这繁华的广元大街上,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大的一块地盘,平掌柜这兄弟是个真有钱的人,这份家业当真不小。
此时,瞧着这道窄窄的小木门,郭凡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平家死了主人,店铺大门上没有按办丧来布置,却为何此处宅门也没有,而且也听不到门里面有任何的哀声,甚至于感觉不到其它的动静?如此大的一个院落,仿佛里面无人存在,真是奇哉怪也。
郭凡满心狐疑,轻轻推开了木门。
面前是一条麻石铺成的甬道,约有一丈来宽,二位十八九岁身穿灰色汴绸袍,腰上系着白麻条的小厮夹道相对而坐。此时,二人齐齐转过头来,吃惊地瞪着站在门口的高大魁梧的郭凡。
稍后,一位眉眼俊秀的小厮皱眉疑问道:“你是谁?”
郭凡微笑道:“我姓郭,秀山来的,请问小哥,秀山客栈的平掌柜在吗?我找他。”
那问话的小厮愣了一下,觑着双眼打量了郭凡一遍,冷冷地说道:“秀山姓郭的是吧,你等着,我进去转告平掌柜。”
小厮起身就往甬道里走。郭凡站定在原地,视线吊着那小厮的背影,发现这条甬道是弧形的,进去七八步后弯向了右边,也不知这条甬道有多深多长,难怪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过了片刻,甬道里响起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很快江六出现在了郭凡的面前。
他又惊又喜,叫道:“班头,你怎么来这里了?我和风五哥还以为你晚上才能回来呢。”
郭凡进门向江六走过去,同时说道:“本来是吃了晚饭再回的,因有些事要处理,就提前回了,到客栈后才知平掌柜叫你们来了这里,他兄弟过世了,不知怎么悲伤,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地方。”
报信的小厮跟在江六的身后走了出来,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从江六和郭凡身侧走过,鼻中轻轻哼了一声。
郭凡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感觉这位俊俏秀挺的小厮对他和江六抱着明显的敌意。
江六笑道:“班头,你来的正好,平掌柜本来是想找你来的,你不在,便拉了我和风五哥来,走,走,快走,平掌柜见你来了,肯定高兴极了。”
江六引着郭凡就往里走。郭凡觉着江六的话里含义不明,他问道:“小六哥,平掌柜找咱们到底为了何事?是人手不够,让你们来帮他处理他兄弟丧事的吗?”
江六停下脚步,转身凑近郭凡身边,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平掌柜认为他兄弟死得蹊跷,怀疑是他弟媳谋害亲夫,找我们来断案。”
郭凡惊奇地问道:“哦?平掌柜何以这样认为呢?有怀疑的证据吗?如果有,干嘛不直接报官?却要找你们来帮他断案?”
江六解释道:“直接证据他没有,但他说前日同他兄弟吃饭,他兄弟向他抱怨说,总有一天会死在刘氏手里,对了,刘氏就是他弟媳,话说完,隔了一天,他兄弟就死了,他能不怀疑吗?”
郭凡皱眉道:“怀疑也要有证据,仅凭一句话是远远不够的,小六哥,你是捕役,应懂的。”
江六道:“是,事情是这样的,平家死了人,按规定,告知了本地的汪里正,汪里正请了县署的仵作来验尸,验尸的结果,平掌柜的兄弟是急性中风,脑出血而亡,已具结了,他弟媳就向平掌柜报了丧,人已入殓,准备择日下葬。但平掌柜来了之后,看了验尸报告,不知怎么的,认为他兄弟死的不明白,就报了县署,县署接报就派了老董又带着另一位仵作过来,那仵作你也见过的,就是邱老头,他当平掌柜的面再验了一次尸,结论还是一样,平掌柜仍不信,才派人回客栈找你,你不在,才把我和风五哥叫了来,平掌柜是死者的兄弟,大伯子不依不饶的,平刘氏和她的亲友也没办法,就同意再验一次,汪里正同风五哥和老董商量,老董就去找了府署的陈东过来,现在老陈正在验尸,不知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班头咱们快进去吧,你来了就好了。”
郭凡不再言语,迈开大步,同着江六向右转,又走了十几步后再右拐,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高大的门庭。
大门由二根粗大的黑红门柱支撑着,足有二丈来高,柱子下面垫着鼓形圆柱浮雕青石,一根一尺宽二丈长的门樑横架在门柱上,门樑上迎面镶嵌着一块汉白玉的门匾,阴刻着平宅二个红漆大字。两扇大门敞开,一口黑红色无盖的棺材摆在堂屋正中间,十分醒目。棺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大幅白纸,上写着一个硕大黑字:奠。棺材前面的地上放着香案和一只火盆,白烛高烧,香烟缭绕,火盆里烧着纸钱,火光或明或暗,纸灰轻扬。此刻,堂屋两边或坐着或站着,约摸有十一二位男男女女,高矮胖瘦,中年青年均有,人人腰上都系着白麻布条,个个阴着不喜不悲的一张脸,沉默无语,屋子里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堂屋上没有看见平掌柜,平刘氏,风五、县署捕头老董董承以及陈东、县署仵作邱老头和汪里正一干人等的身影。
江六向堂屋里的众人呶呶嘴。说道:“班头,这些人都是平刘氏的亲友,来的够多的吧。”
郭凡跨过高大的青石门槛,走了进去。
堂屋里的众人仿佛没看见郭凡和江六进来,不理不睬,如一群泥塑木胎。
郭凡对这些人的表现也没放在心上,视而不见。
他扭头问道:“小六哥,平掌柜他们在何处?”。
江六道:“风五哥、平掌柜他们都在后堂,陈东正在后堂验尸。”
江六领着郭凡快步走过堂屋,穿过花廊天井,从一个月洞门走出去,就到了后堂。
郭凡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并没有马上进门,而是放眼扫视,仔细往后堂厅屋里观瞧。
但见后堂厅屋的中间放了一张软榻,上面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中等身材,穿一身簇新瓦蓝的锦袍,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柔丝缎鞋,头部被一个佝着腰的皂衣汉子挡住了,在皂衣汉子的脚旁放着一个打开的箱子。
他想:这软榻上躺着的应是平掌柜死去的兄弟。正在死者头前忙碌的皂衣汉子当然就是陈东了。
他再看见软榻的后面跪坐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她身段苗条,鹅项玉颈,低垂着头,一缕乌黑的秀发从麻布孝帽下飘了出来,披垂在一截细腰上,突显了一份柔弱二分娇俏。此时她一手扶地,一手握着一面丝绣芍药锦帕,遮了半边粉脸,哀哀悲泣不已,这女子正是未亡人,新晋的寡妇,平刘氏。
她嘤嘤啼啼如泣如诉的哀声不断地传入郭凡的耳中,郭凡细听之下,一双粗黑眉毛却渐渐地皱了起来。
离软榻一步之内正襟端坐着董承、风五、平掌柜,县署的仵作邱老头,一位不知姓名,不知是县署或是府署的,穿着绿袍模样斯文而白白净净的官员,以及铜锣巷这一片富富态态的汪里正。
郭凡轻声问道:“那官员是谁?”
江六回道:“平刘氏的远房姨表兄,姓陈,府署户曹常平仓管库正大使。”
郭凡迈步向后堂厅屋门口走去,江六紧紧跟上。
最先看见郭凡进来是董承,他起身拍手笑道:“好了!各位,大名鼎鼎的郭班头到了。”
屋内所有的人闻声都向郭凡看了过来,陈东直起了腰,转过了头,微感愕然。
平刘氏微微抬了一下头,一张秀丽的瓜子脸上泪眼婆娑,她眨了一下细细的柳条眉,飞快地扫了郭凡一眼,目光冰冷,又赶紧低下头去,双肩颤抖,放大了悲声。
风五一蹦而起,冲到郭凡跟前,嚷道:“班头到了,咱们省事了,老陈,别验来验去的了,你先跟班头说说情况,让他参谋参谋。”
陈东尚未开口,郭凡先拱手道:“见过董大哥,平掌柜,汪里正,邱老,还有这位陈大人。”
那位白净斯文官员端坐椅上,矜持地笑了一笑道:“本官乃府署户曹常平仓大使,平刘氏乃本官表妹,今特来为表妹夫吊丧,赶上府署仵作检验,顺便作个见证。”
郭凡又拱手相揖道:“陈大使,本人秀山县署捕快第三班班头,郭凡,因与平掌柜是同乡,平时多有交情,听说平掌柜兄弟急病猝死,一是来吊丧,二来是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平掌柜起身拱手道:“郭班头,你能来,本人感谢不尽,我兄弟昨夜暴病而亡,事出意外,我怀疑别有原因,为了弄清楚我兄弟真正的死因,不得不求了风差爷和江差爷来帮忙。”
郭凡肃然道:“平掌柜,在门口时,听我小六哥讲,你对你兄弟之死多有疑虑,认为死因不明白,请问你认为的证据是什么?若没有切实的证据,你可是要承担诬告的罪责的。”
不知不觉,郭凡非常自然地问起了案。
平掌柜起身正色道:“郭班头,我兄弟刚过四十五岁,不嫖不赌不酗酒更无外室,一心打理生意操持家业,身体虽非强壮,但从没患过大病,前日晚间我们兄弟还一同吃的晚饭,他饭量如常,精神健旺,好好的,仅仅过了一天,怎么就得了急病中风,还是中脏腑脑卒,连郎中都来不及叫,就死了,岂不奇怪?另外,我兄弟前晚跟我说,唉!算了,如果这次陈大爷检验后的结论,我兄弟还是中风猝死,我愿承担诬告不实之罪!”
说到后面,平掌柜斩钉截铁,神色刚毅。郭凡从未见过平掌柜如此激昂发狠过,闻其言,脸上微微动容。
一旁的邱老头满面不豫地说道:“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死人生,谁能料得到?平掌柜,我做仵作三十年,验尸无数,从未出过差错,众所周知,这次也为尊弟验过,就是死于急病中风,你非不信仍要折腾,何苦呢!哼!”
他气哼哼地扭过头,阴沉着脸,闭眼无语。
郭凡问道:“老陈,你验的结果怎么样?”
陈大使也问道:“陈仵作,你反复检验了,可有结论?”
平掌柜也急道:“陈先生,你究竟验得如何?”
董承、风五、江六还有汪里正都把他们探询的目光向陈东望了过来。平刘氏轻轻扭了一下身子,微微抬了一下头,五指发白,紧紧攥着锦帕,目光斜睨着陈东,等他答案。
陈东灰白瘦削的脸上,眉头紧皱,神色纠结,紧紧揪着胲下一蓬乱糟糟的胡须,欲言又止。
又过了一会儿,在众人等到不耐烦之际,陈东猛地一拽胡须,说道:“郭班头,平掌柜,这平老板无中毒迹像,全身没有任何外伤,而口鼻稍稍歪斜,口腔里残存有少许呕吐之物,双眼突出,头颈上可触及的血管有几处僵硬,符合一般脑卒的表症。”
陈东话音刚落,顿时,平刘氏“哇!”一声,嚎哭了出来。
陈大使白净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
汪里正叹了一口气,脸上略现不忍之色。
邱老头猛地睁开了一双浊眼,狠狠地盯了平掌柜一眼。
平掌柜脸色灰败,颓然坐倒在椅上,神情失望沮丧之极。
风五、江六和董承则齐齐看向平平静静站立着的郭凡。
郭凡神色淡然地说道:“老陈,你确定你刚才所说的结论?”
陈东犹豫了一下,说道:“若要真正地确定,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开死者的头颅检查一下,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出血。”
平掌柜猛然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
“胡闹!”陈大使则勃然变色,大声斥道。
平刘氏哭天喊地泣道:“相公呀!你突然就走了呀!丢下妾身孤零零的一个人,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你知不知道,妾身一个柔弱女子,被人逼来迫去,无可奈何,才让你死了还不得安宁,被人来糟糕你的遗体,你若在天有灵,不要责怪妾身。”
后堂又哭又喊,把前面堂屋里的平刘氏的亲友们陆续吸引了过来。他们拥在后堂厅屋门口,听着平刘氏的哭诉,人人面现怒色,目光喷火地盯着平掌柜、郭凡这几个平刘氏哭诉中的狠人。
陈东面现尴尬,呐呐无言,颇有些手足无措。
郭凡拍拍陈东的肩膀,说道:“老陈,你让一让,我来瞧一瞧死者。“
陈东闻言,慌忙让在一旁。
陈大使、汪里正和邱老头,包括平刘氏在内,不知道郭凡突然要干什么,表情惊愕、呆愣与不解。平掌柜心里瞬间重拾了希望,目光闪闪,神情紧张,一呼一吸也粗了起来。风五、江六及董承几人互相瞅瞅,神色中满怀兴奋和期待。
郭凡走到平掌柜兄弟尸身跟前,弯腰下去,目光锐利,仔细地观察死者的头部脸部。
死者年纪四十多岁,眉眼紧闭,脸色隐隐泛青,神情平静,仿佛在沉睡之中。他须发整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缎面的六合统一帽。
郭凡忽然伸手将死者的帽子取了下来,他一举动,突如其来,把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平刘氏浑身一震,神色错愕惶然。
郭凡把帽子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了一遍,然后闻了闻帽子里外的气味,挺直了身子,朗声说道:“陈大人,汪里正,平掌柜,当然还有平掌柜的弟媳平刘氏,包括在场的各位,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们就知道秀山平记木器傢俱行的平老板究竟是死于中风脑卒,还是死于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