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音是长思的发小。
还在梁国时,绾音是郡主,长思是丞相之女,伙同长思的哥哥木彦瞻,太傅之子楚隐一起在宫中跟着太傅学习。四人总角相交,一起摸鱼打鸟无事不干。
直到长思十五岁时,父亲不知为何起了反叛之心,一夜间带着自己和哥哥叛出梁国,自成一家,拟为谭国。自此两国再无往来,即便有,也是征战。
长思不见绾音和楚隐已有五年。如今再来梁国,竟是父亲一手建造的潭国被灭,国破家亡。而自己,五年小国的亡国公主,成了灭国仇人的美人。
真是讥讽可笑。
她想起昨晚愤怒的容疏,只觉得他面目可憎,再提到绾音和楚隐,更是心头一痛。细想来,自己不见那个白衣蹁跹的少年郎已经六年了。一切物是人非,若不是还背负着谭国上下的命,那自己早也没必要苟活世间了。
御花园,林绾音站在一棵榕树下面。微风轻动莲裾,落花入领,依旧很美。长思经年之隔,再次见到,心中泛起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酸楚。万般心绪交织着,最终化成疏离的浅浅一揖:“郡主。”
绾音似乎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她怔怔看着长思,眉头紧锁:“他可有消息了?”
长思当然知道是谁,因而摇摇头:“哥哥自攻城那日就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就好……这样也好,”绾音喃喃,“总比被俘强些。”
“是啊。”长思拂去自己衣裙上的一些碎花,朝绾音走近几步,“绾音,我大概除了哥哥,别的一个亲人都没了。”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哭,抽噎,久而未见的感怀,痛泣,家破人亡的绝望。空气里渐渐化开了久而未见的生疏,良久,绾音道:“很多事,你我都无能为力。”
长思:“我知道,原本当初是父亲先行不义,叛出梁国,如今也该认输。容疏,”她咬了咬唇角,“容疏确实强过我父亲。”
“兄长也有很多难言之隐,他刚刚继位,拿下谭国才能巩固君权。其实他没有打算杀木丞相的,是丞相节烈。”绾音也曾被长思的父亲抱过,在丞相府跟长思玩闹过,心中待丞相犹如先皇,如今物是人非,心中亦不是滋味。
长思想到容疏就心生厌恶,面露僵色,正是此时只听有宫人喊道:“陛下驾到。”
拐角处人已经到了,今日容疏穿着一身白衣便服,简简单单的君子模样,长思心头突然略过楚隐的影子,脸色越发暗沉。
他走到长思面前:“你可好些了?”
长思退一步:“承蒙陛下关心,无碍。”
容疏消去昨天的怒气,此刻温淡淡的,眼眸音调无一不像是能掐出水来:“你要是住不习惯就跟我说,想吃什么尽管叫做,想出去也……”
“你别来看我,我就一切都好。”长思终于忍无可忍,尖锐的目光刺向眼前的人。
容疏眼里的光稍稍暗下去,但脸上看不出别的什么波澜,居然很好脾气地点了头:“好。”
说完真的就带着人走了,背影之落寞,长思不以为意。
“兄长觉得很亏欠你。”绾音道。
微风又起,长思淡淡转过身:“他不止亏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