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暄,去哪都好。”
苏柒捏紧了桌案下的衣袖,面上却是浅浅的笑开来。
“许渊,”她垂眸遮住了自己的眼眸,声音有些喑哑。“我不会跟你走的。”
许渊同她幼年青梅竹马了七年,如今再遇,帮助了她这么多,她不会也不能去害了他。
“你别哭啊,”许渊伸手抚了抚她的肩,笑“你不走我还能绑了你不成?”
苏柒吸了吸鼻子,小声反驳“我没哭。”
许渊被她给逗笑了,一时间两人间有些凝重的气氛散了许多。
笑过之后,许渊摇了摇头,轻啜了一口茶,抬眸看向了窗外。
“估摸着到了也就深冬了。”他叹。
“阿宁,图尔吉吉的雪特别好看,雪覆大地的时候,高山原野的景色,美不胜收。”
“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就到图尔吉吉去找你。”苏柒笑道。
许渊看着她的笑一愣,转而也勾起了唇角,眼中有些湿润。
“好。”
桌上的靛蓝瓷瓶插着一直粉红色的杏花,此刻随风轻轻摇了摇。就像那日不归院的杏花树下。
——
“我知道殿下想要什么。”
“殿下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羁绊,我当她是唯一的亲人,不求她长命百岁喜乐无忧,只求世间给她一个好结果。”
“如果可以,我愿以此生立誓,辽国诸民都不会做殿下日后的绊脚石。”
——
许渊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苏柒。
日上中云时,苏柒已经站在了城门间,面前是浩浩荡荡的辽国使团,和一路送他们到边境的礼部使者。
柒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目送着许渊上了那个厚重的毡车,冲他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哥哥这些日子的照拂。”她道,“愿哥哥此路平安康健,我们在图尔吉吉见。”
“阿宁,照顾好自己。”许渊道,看到她点头之后,才撩起了毡车的车帘,弯腰和侍者走了进去。
车夫撤了凳子上车,冲苏柒微微颔首,便挥起了马鞭——“驾!”
六匹枣红骏马并驾齐驱,拉动着毡车,跟随着使团之中缓缓向城外驶去。风从未关闭的车帘吹了进来,引得许渊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祭祀大人为何不告诉郡主实情?”心腹侍女开口问道。
“告诉她什么?”许渊看着手帕中鲜红的血迹,道,“告诉她这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
“她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有何理由拦着她?”许渊木着脸,语气淡然。
“靖王既然答应了我,想必也能遵守诺言吧。不然的话,我也只能是死前对自己的一点安慰。”
“大人……”心腹欲言又止,却见许渊收了沾血的手帕,伸手支着脑袋,困顿的阖上了眼。
“回去吧,单于还在等着我。”
梦里,图尔吉吉的雪下的很大,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把整个大地都覆成了纯洁无瑕的颜色。
人踩在雪上,只留下一行足迹,再无他。
而与此同时,苏柒走在百里街上,兰溪见她心情不好,便去给她买些吃的,苏柒见着一边围了一圈人不知在看些什么,有些好奇,便让身边的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一去,无人反应过来,她的身边便没有了其他人。
“唔!”下一瞬间,苏柒被人蓦然捂住了嘴,拖进了一旁的巷中。
竟无人发现。
“呜呜呜!”苏柒挣扎不动,被那人拖进了无人的巷子,这才松了口,苏柒连忙转身靠在墙边,却在看见那人的第一眼,愣住了。
那人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衣衫,带着黑色的幕篱,脖颈露出的地方,赫然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红葵蛟蛇。
普天之下,会拥有这个痕迹的只有——赵国的葵蛟影卫。
苏柒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袖中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宁姑娘,主子传话,让您的动作快一些。”那人道。
苏柒强装冷静,点了点头——“我自有打算。”
“那是自然,想必宁姑娘的办法,必然能在燕君的千秋宴之前,拿到东西。”
“别催,否则你自己去找。”苏柒冷声道。
那人扬了扬下颌,声音中透着危险,“若我能进去找,还留你做什么?”
“阁统领,”苏柒盯着他,眼眸阴沉,声音却轻了起来,隔着街道的喧嚣声道。
“你要明白,我不是你手下的人,不论我有没有成功拿到东西,你都没权利杀我。”
“这不是我管的,我要的是东西。”那位阁统领嘴上说着不吃这一套,苏柒的余光却已经看到他松开了手中摸匕首的动作。
“我大概猜的到在哪,但是李暄看的紧,我要找机会。”苏柒道。
那人点头,留下一句“尽快。”,便出了巷子,混进了普通百姓中,不见踪影。
苏柒确定他走了之后,才猛然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额头,全是冷汗。
直到她若无其事的回到原来的位置,刚好兰溪也回来了,丝毫没有起疑心。那边去看人堆的下人也跑了回来,道。
“王妃,那边是刑部衙门,户部侍郎正在门口哭呢。”
苏柒疑惑,“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说是刑部的陆沉陆大人因为一桩偷窃罪绑了户部侍郎的弟弟,要查案,人下狱了三天杳无音信,侍郎坐不住了来讨要说法。”下人道。
苏柒微微一顿,却没有再问。
“回府吧。”
她说着,便见那边乱哄哄的地方跑来了一个人。
“哎,王妃,这么巧?”
苏柒愣了一下,止住了脚步,向他福了福身——“崔大人。”
崔修元挥了挥手,“嗐,我和宿川兄都是好朋友,咱也别这么生疏,就唤我崔修元就行,我也叫你一声嫂子。”
崔修元看着大大咧咧,却是个粗中带细的人。苏柒笑了笑,点头应下。
“好,修元。”
“嫂子你也来凑热闹的?”崔修元问,和苏柒一同往靖王府走去。
“不是,来送辽国使团。”
“哦对,嗐,我都给忘了还有这回事呢。”
崔修元和苏柒随意聊着,身后跟着靖王府的侍从。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侧擦肩而过的轿子,车帘被掀开了一角,里面的人正看着他们。
“大人……”轿子旁边的人见帘子掀开以为是有什么吩咐,里面的人却摇了摇手。
“继续走,去城外。”
他声音清晰悦耳,一听便是个年轻人。
车帘被放下,阳光一闪而过的映射到了他手中的物件上,雕着滕花的镂空玉佩亮了一下,转而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抚着缺角,掩住了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