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之比往常晚了一些出宫,马车轻车熟路的停在了梁王府门前。
“王爷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门童扶着他下来,顺手就要拎过李逸之的画箱。
“有些事耽搁了,”李逸之随口道,并拒绝了门童碰画箱的举动。
“我自己来。”
门童讪笑着退开,不知自家这位爷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梁王温润缄默的性格在府中也不是第一日知道的。
李逸之闷头走进了府中,一路无言,直到屋内,才放下画箱,颇为郑重的打开了内层。
拿出来一柄素扇。
还带着御花园中,那些含羞待放的花朵香气,淡淡的沁人心脾。
李逸之凑近了轻轻闻了闻。
“呦,这谁给王爷的定情信物呀?”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丽的冷笑,吓得李逸之手一抖,连忙将扇子背在身后,看向来人。
“你别瞎说,这是要代为转交给别人的。”
“行了别藏了,都看到了。”一袭红衣长裙的月玉婵从外踏入屋内,伸手随意扶了扶鬓间的芙蓉金步摇,晃着步子停在他面前。
“又是给苏柒的?”
李逸之对他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向来有些发憷,此时拿出了素扇,轻轻点了点头。
“嗯。”
月玉婵眼眸冷了冷,唇间却是勾唇一笑,柔声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姿态。
“这次还是让妾帮王爷送去吧。”
“这……”李逸之迟疑了一下,“不用麻烦你的。”
“你我本就是夫妻,王爷何必与妾这般客气?”月玉婵柔柔的笑了笑。
“再说梁王殿下与靖王府的妾室私相授受,若是被发现了,可不就糟了?”
“我没有……”
“众口铄金,靖王只信自己看到的。所以不如交由妾去送,更为合适。”
月玉婵眼看着李逸之目光之中的动摇,便伸出纤纤玉手抚过那把素扇,微微用力,抽了出来。
李逸之抿了抿唇,松了手。
“王爷放心,妾一定会将此物好好的送到苏柒手里的。”月玉婵唇畔泛着冷笑,细长的凤眸瞥了一眼他,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一下。”李逸之抿唇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帮忙也许会更好。”
月玉婵止了脚步,侧眸看他。李逸之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
“王爷。”月玉婵不耐烦的催促。
“找个下人,去医馆……”李逸之神情有些黯然,脸色微涩,艰难的说道。
“买一副堕胎药。”
月玉婵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魏秋月有孕?
“你的?”
“啊?”李逸之猛然一惊,“不,不是。”
月玉婵微微眯起了细长的凤眸。
魏秋月怀了燕君的孩子?那为什么要堕胎呢?
“妾知道了。”月玉婵笑了笑,又恢复原本高傲的神情。“王爷放心吧,妾会以养身的名义孝敬给暮日斋去的。”
“如此便麻烦你了。”李逸之不疑有她,只是神色还是蔫蔫的,像那日从宫里回来一样。
月玉婵点头,转身离去。
白芷是她的心腹,跟在身后,自然是将方才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此时走在百花盛开的长廊之中,忍不住道。
“王妃您不生气吗?”
月玉婵冷笑一声,“气什么?”
白芷措辞了一下,道“王爷的心不在您这儿。”
“他的心,不是一直都不在我这儿吗?”月玉婵抬起凤眸,随手折了枝手边的玉梅。
月氏和梁王联姻不是她所愿,也不是梁王所想。月玉婵从小被教养的心高气傲,自然是看不上性子温吞像是少了根筋的梁王,并且她又因为等着这门亲硬是将自己熬成了贵门剩女,对李逸之的怨怼之情是肯定的。
成亲以来他们貌合神离,月玉婵也不在乎。
只是不在乎李逸之的心不在自己这里,并不是就代表她允许他的心可以放在别人那里。
若非魏秋月是周国傅霆送来的人,只怕月玉婵早就容不下她和苏柒了。
冷哼一声,月玉婵打开了手中的素扇。
和送给苏柒的画一样,是一副山水图,其上还是有着密密麻麻的暗纹,藏在山石之间。
月玉婵看不懂,却能猜到这是一种密文,当时苏柒盯着那画那么久,想必也早就知道了魏秋月想要她知道的信息。
“拿去伙房,”月玉婵漠然道,“烧了。”
“顺便找个小厮去趟医馆,就说,要三副安胎药。”
若这孩子真的是燕君的孩子,魏秋月为什么不生下来?
若不是呢?是梁王李逸之的孩子。那更好,坐实了两人的私情。三副安胎药喝尽了,这胎怎么着也都稳了。
月玉婵看着手中的玉梅花枝笑了笑,无论如何,她对这个孩子都万分期待。
“哦对,午后陪我去一趟靖王府。”
“是。”白芷接过扇子,拢袖离去。
日暮微垂。
李暄从刑部出来,看了看天色,直接撇开了侍从,和高朗纵马到了宫门口。
“靖王殿下。”燕宫门前的侍卫向他行了礼。
燕宫之内不可纵马,李暄便下来将缰绳交给了侍卫,快步往里面走去。
“哎呀!”一个小厮捧着的几个木盒子呼呼啦啦的被撞散了一地,那小厮刚想抬头说些什么,见到李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瞬间怂了起来。
“靖王殿下……殿下赎罪!”
“无事。”李暄没有与他计较,毕竟是自己走的太快撞了人,当下没再说什么,抬脚向宣仪殿走去。顺便问高朗。
“那人没见过,哪来的?”
那小厮穿的不是宫人的衣服,看着也面生。
高朗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在捡盒子的小厮,便道。
“瞧穿的是梁王府的人,盒子里都是些补药,看着是往西南角去了。”
李暄眼眸一顿,燕宫的西南角,是暮日斋。
“回去前你抽空去见一见徐嬷嬷。”
“属下明白。”高朗领命,徐嬷嬷便是暮日斋的管事嬷嬷。必然知道这梁王府的人跑去暮日斋是何意。
宣仪殿前,守着水榭的内侍主管张平恭恭敬敬的将李暄请了进去。
而高朗冷着一张脸站在殿门口,张平对他打了个招呼无果,苦着脸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靖王殿下。”丞相宋自衡也在殿中,此时起身向李暄行了一礼。
“宋大人。”李暄点了点头,对着李弘承颔首。“君上。”
“兄长这是何意?”李弘承坐在桌后,表情颇为不解的样子,伸手示意宫人赐座。
李暄笑了笑,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丞相顿了顿,便也坐了下来。
“我来,自然是说关于燕昌侯之子的事,请君上公事公办的。”
“刑部不是在查吗?”李弘承装着糊涂。
“是啊,”宋自衡也道,“靖王殿下这两日不在朝上不知,燕昌侯已经将他夫人禁足在府,等刑部结案呢。”
“本来我是想午后便进宫的,去了趟刑部耽误了点功夫。”李暄从袖中拿出了一沓写满了字的宣纸,起身放在了李弘承的桌案上,没有放过宋自衡眼中的一丝不自然,温声道。
“刑部所有的案宗就在这里,君上,此案有疑,臣请求动用文昌阁彻查。”
李暄破天荒的自称了臣,让李弘承一顿。
文昌阁,乃是燕宫宗室内的亲族长老和先王老臣所组成的,专门针对处理王室内的一些密辛或动摇国之根基的事情。
由于阁中多半都是几朝元老和宗亲老人们,所以基本是退居朝后养老所用,一般入了文昌阁的老臣都不会再插手朝中之事。
只有刑部触及到王室宗亲的人无法决断时,才会请这些老家伙们处理。
“殿下三思,”宋自衡起身道,“因为此事惊动文昌阁,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些?”
“小题大做?”李暄看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眸,反笑道。
“是啊,所以还是要刑部严查吧,毕竟……燕昌侯也是燕室宗亲。宋大人,您说呢?”
李暄在诈他?宋自衡意识到,脑门上的汗瞬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