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悄悄在云端露了脸,而燕国的驿馆内,却是鸦雀无声,院落里站满了周国来的人。侍卫被挡在院外,被驿馆的官兵看守着,兵器被缴,手脚被缚,一个个咬牙恨不得冲进去,几个冲动的人已经被打趴下,生死未卜。
为首穿着燕国服制的官兵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一脚踹开那个被打的气进多出少的人,伸手点了点一众侍卫,嗤笑一声,转身进了院内,院门紧闭。
女子凄厉的声音从房内漏了出来,很快被捂着嘴变成的呜咽声。
而在院子的女子,见进来的领头更是瑟缩的挤在一起,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苏柒躲在人群之中,被一个容貌绮丽的女子护在怀里,身躯微微发颤,轻声道。
“魏姐姐,我好怕……”
魏秋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垂眸低声道“别出声。”
房内女子凄惨的呜咽声渐渐的弱了下去,一听便是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而周围的侍卫更是将放肆的目光留恋在外面这些缩在一起抱团的女子们身上。
蜷缩外围的一个姑娘终于被这般压抑的氛围给吓得崩溃大哭,边哭便喊道。
“我们是周国所献给燕君的人!你们怎敢!怎敢这般作践!”
此话一出,本走向房内的官兵领头脚步一顿,转而走了过来,勾了勾唇角,俯身捏起那女子的下颌,笑出了声。
“这位小娘子怕是头次被当做礼物进献吧,知道你们之前的礼物,都如何了吗?”
女子哭着向后瑟缩着,却被拿捏在手,不得动弹。
苏柒握了握魏秋月的手。
她们当然知道,当年朱天子亡国后天下战乱多年,才逐渐被如今的四国所稳定下来。为防止对方趁虚而入,彼此签订“非正当之理不可出兵,否则诸国皆可攻之”的协议,并共同定下了诸国年号,曰为万宗年,取以万国归一的和平盛景,这才休养生息。
但随着时间的迁移,诸国恢复国力,先王年老西去,大家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当年燕国仗着头功占下了中原这么个大头资源,日益昌盛。而当下的燕君年纪尚幼,又非嫡非长,登基不过一年多,连朝堂之上都镇不住场子。是以燕国诸侯纷起,党派众多,简直就是一滩浑水。
而其他三国也并非省油的灯,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早就暗中相争,这大好的机会自然要趁势横插一脚,把水搅的越混越好。于是各国细作纷纷,花样百出,不光只是打探燕国消息,更是恨不得将各国各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打探一番。
燕君看大家都要撕破脸了,也不顾什么协议,但凡是进献之物,非必要皆不碰身,更不用说进献的女子了。多半走不到宴上,便被驿馆的侍卫们糟蹋个遍,到了宫里内侍验身便是个死。驿馆大门一关,纵使女子们说破了嘴也不会有人信她们。
燕国的侍卫领头早就熟知这条规定,堂而皇之的被默许如此。
领头勾着那女子的下颌,一伸手便将她的外衫划破,露出女子莹白细腻的肌肤,笑嘻嘻的道。
“小娘子如此貌美,告诉你也无妨,”他一把将那女子拉进怀里扛进屋中,留下一句令人战栗的话。
“今夜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女子惊恐的呼叫传来,四周的侍卫仿佛得到了领头的信号一般,狞笑着向身侧的女子们伸去魔爪。
苏柒身边的姑娘被一个侍卫抓了起来,凄厉的惨叫了出来。魏秋月将苏柒护在身后柱子之间,感觉到她的身子还在发抖,不动声色的对她说了一句。
“傅公子会保下我们的。”
像是印证了她的话一般,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震耳欲聋的“砰”的一声,院门直接被撞了开来。
一队身穿黑锦鱼鳞纹的燕室禁军鱼贯而入,刀剑之声整齐落下,院中的人皆被制服,鸦雀无声。
苏柒被魏秋月扯着缩在柱子后,小心翼翼的露出目光。
只见院门外的男子,一袭蓝袍长衫,绣着云鹤锦纹,白玉束冠,流苏随风而飘,落在额边脸庞,轮廓分明,眼眸深邃,薄唇剑眉。
好一个俊俏的公子郎。
魏秋月轻呼了一声“居然是靖王!”
那个辅佐燕君,手握重权的,燕国靖王——李暄,表字宿川。
说起燕君非嫡非长能登基为君,最大的依仗便是他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先君在时就在朝中收拢权利名声,明明长着一副潘安之貌,手段却狠辣的使众多闺阁女子做梦都能被吓醒。
苏柒身体还在发抖,眼眸却是像是被月色光顾了一般的亮了起来,对魏秋月低语。
“果真是比潘安还要好看。”
随之跟在李暄身后的男子,一袭黑衣,手执一扇,眼角上挑,一副阴郁之色,不言不语的往那一站,便是生人勿进的模样。
“靖王殿下,这怎么说也是我周国傅家的一番心意,贵国若是不喜欢,大可退回,这般作践,是觉得我们傅家的礼物配不得千秋之宴吗?”
黑衣男子身后的人咄咄而言,李暄却是眉宇微皱,旁边的谋士不甘示弱道。
“使者勿怒,我们怎会有意怠慢傅家,是侍卫愚昧不知礼,我们殿下自会严惩。”
黑衣男子抬扇轻轻敲了敲手心,侧眸言道“宿川兄何意?”
苏柒不习武,听不清他们的声音,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回眸问魏秋月:“傅霆说什么?”
魏秋月瞪了她一眼:“公子之名岂是你能胡乱叫的?”
苏柒不以为然,却是听到李暄清澈沉稳的声音,宛若夏夜清泉落池之音,只是说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驿馆守卫,就地斩首。为首者,凌迟。”
话落,那些方才还狞笑的侍卫们皆吓得惨白了脸,纷纷跪地求饶“靖王……靖王殿下饶命!饶命啊!”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禁军堵着嘴摁在地上,一刀下去,没了声息。
傅霆身后的随使还有些不满意,看着躲在院落里的姑娘们,那屋里还传来声声痛哭之音,问道“只是斩首?我看这些牲畜就该诛九族!”
“方厌,慎言。”傅霆淡淡道。众所周知,燕国之内,只有国君有诛九族之权。
“女子何辜?若是受了伤损了清誉者,皆予千两以表本王歉意,并未受害者,愿留下的便留于燕宫,算是燕国收下了傅公子的好意。”
李暄看向傅霆,唇角微微带笑,“至于原定明日的宴上之舞,便就此免去。可好?”
苏柒伸长了耳朵,才勉强听清几句话,魏秋月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重复了李暄的话,末了蹙眉叹道。
“只怕我们还是难入燕宫。”
愿留下的便留于燕宫,只怕过了今夜,她们都会“不愿”,而若是强行留下,必然会被认定为细作。
她们早就料到,进入那个满身都是疑心的燕君王宫不会这么容易的。
“魏姐姐,我有办法。”苏柒看着李暄唇角那抹笑意,也不由的笑了笑。一只手抚开了魏秋月。
下一瞬,苏柒就被身侧那位给血腥场景吓得发抖的姑娘手滑推了出去。
李暄话音一顿,闻声望去,只见那青衣姑娘满脸稚气,无措的赤脚站在一堆鲜血之中,发丝凌乱,眼眸却亮的宛若夜空上的皎皎星辰,望着他,像是余生只钟情于他一人。
“那个……我想入宫,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