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你的脸满是血迹和疤痕,是谁干的?”荆易舟气恼地道。
“我的脸!”沈炼伸手一摸,果然感觉到很多细小的伤痕,那是荆棘划破的,三天下来竟全都结成伤疤。“啊——我的脸!”沈炼一惊,叫道。
荆易舟立刻走进小屋,倒了一盆热水,声音有些微微地责怪道:“要不是看你成这个样子,我定要先惩罚你一顿,来,洗过脸,再看一下吧。”
沈炼对荆易舟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是一下子抢过木盆,伸头一看,只见自己头发蓬乱,满脸的血污,脸颊上有些小的伤疤。他立刻将头全伸到水中猛擦,但并未感觉到疼痛,因为这些血疤的血壳早已与皮肉分离,一下子全都洗掉了,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整个人轻松了一会儿,沈炼把头从盆中抬出来,擦掉脸上的水,竟感觉不到脸上疤痕的存在,不由一喜,忙对着满盆浑浊的血水一照,但却并不能给他一个清晰的影子,但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以他手指感觉的灵敏度,未曾感受到疤痕,也便是没有伤痕了。
荆易舟“咦”了一声,他也见到沈炼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伤痕了,不仅没有,而且光润得如一块温玉,白里透红显出一种异样的吸引力,不由得暗赞,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惊疑,短短的四天时间,沈炼竟似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他这老江湖都感到莫名其妙。
“是不是没有了疤痕?没有伤痕?”沈炼有些后怕地问道。
“嗯,真叫人不解!”荆易舟挠头抓耳地道。
“走,进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沈炼的声音又变得很冷地道。
荆易舟眉头皱了一皱,沈炼以前从来都未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可今天却完全变了,不过听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他也并没把沈炼的口气放在心上,只是跟在沈炼的身后,走进了小屋。
沈炼回头向门外看了一眼,见附近并没有人走来,便低低地道:“我见到了你师兄孟凡君。”
荆易舟整个身子一阵战栗,他想不到沈炼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叫他一下子无法接受,不由得激动地道:“他,他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是吕慈下的手!被‘黑风双煞’追杀,死在北山之上!”沈炼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波动,也无半点悲伤,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啊——师兄他……吕慈,你好狠!”荆易舟伤感地道。
沈炼从怀中掏出那本秘录摇了一摇,道:“但他却拿回了秘录,他叫我拿回来,我们两人学。”
荆易舟一怔,激动地接过秘录一翻,颤声道:“果然是秘录,不会有错,这就是我神行门前辈们总结的秘录。”
“我就是因为这本秘录,才被‘黑风双煞’击成重伤,昏睡了三天三夜。”沈炼的语气始终是那样冷,就像他所说的并不是他自己一般。
荆易舟望了沈炼一眼,猜疑地道:“你有奇遇了?”
“我也没有什么奇遇,只是吃了一颗奇异的红色果子而已。”沈炼实话实说。
“红色果子?这大冷天哪里会有这种果子?莫非是传说中的朱果?!”荆易舟惊了一下道。
“管它是什么东西,反正已经吃了,再也吐不出来,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沈炼有些不耐烦地道。
荆易舟眉头一皱,没有深究,但立刻长叹一声,道:“可惜,我的功力被废去八成,否则有了这本秘录,定能手刃仇人,现在只有靠你了。”
“孟凡君曾经说过就算研透了这本秘录也不一定是吕慈的对手,而且吕慈的‘青阳门’现在正准备统一江湖,江湖中有戏看了!”沈炼道。
“这本秘录你便拿去吧,别忘了给我师父报仇就行了,你也算是半个神行门中之人了,对吧?”荆易舟无奈地道。
“这个绝没问题,吕慈,我定会帮你杀死,那些江湖中的伪君子,我也会让他们过过‘好日子’!”沈炼的声音冷得如从冰缝中飘出来一般。
荆易舟心头一寒,但瞬即又恢复了,镇定道:“那,七星门你打算怎样?”
“哼哼!七星门有什么了不起,不入便不入,我才不稀罕呢!”沈炼不屑地道。
“韩副门主出门了,那些你认识的小哥们儿,要不要去见见他们?”荆易舟疑问道。
“没必要,你告诉他们一声便可以了,我只想去看看李青梅,再到江湖中去走走,我一定要闯出一番属于我的事业,让天下人看看,我沈炼绝非池中之物!”沈炼神情有些冷漠地道。
荆易舟无可奈何,只好任沈炼转身而去了。
练武场上
“剑道之所在,在于心,在于神,神之所聚,心之所专也,心专则意到,着意于剑,剑则活也……”佟承畴在练武场前的平地上一边缓步而行,一边高声念道。
场下九名新入门的弟子正在仔细聆听,同时摆七星剑法的起手式,屏息静气,双目凝神盯着剑尖。这些人每人都有很好的武功底子,他们不仅是出生在大豪之家,而且也都是武林名家之门第,各人的父母都自是煞费心血来栽培他们,正因各人的资质都很好,才会送到七星门来进行深造,以便光大门楣,这还是因为七星门在近十年才实行对江湖中招收门徒,以往向来只是对近亲授武,正因如此,很多人都认为机不可失,这些人入门也特别卖力。
佟承畴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换过衣服后,背着一个小包袱的沈炼走了进来。
沈炼的眼神依然那样具有邪异的魅力,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一种有些让人向往的气氛,那红润的脸上闪着玉一般的光泽,嘴角挑着一种反叛的意调。
佟承畴停了下来,所有练功的弟子也全都停了下来,那九人也停下剑式,李青梅也停了下来,更是双目闪出迷茫的光,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了她那独特的眼神。很难叫人想象,这仅失踪了四天的沈炼会有如此的变化,而他连拜师入门仪式都不回来参加,可此时突然闯进练武场,是干什么呢?众人的神情很复杂。
佟承畴缓步向沈炼走来,他心中暗自盘算,怎样将这小子羞辱一顿,此时他知道这小子永远没有入门的机会,当然便会毫无顾忌地羞辱一个下人,他的眼神很锐利,似乎深深地刺入沈炼的肉里,可是他发现了一件可让他气得发狂的事。
沈炼根本就懒得看他,甚至连斜眼都不去看他,似乎只把他当作一团死物,不仅如此,沈炼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弋了之后,竟定定地罩在李青梅的身上,本来还有些冷厉的眼神,一刹那间竟变得无比温柔,无比狂热,充满了浓浓爱慕之意,毫无保留,毫无顾忌,任谁都看得出来。沈炼对李青梅的爱,毫不掩饰,大胆表露爱意。
李青梅似也感觉到了沈炼目光的异样,她不禁羞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毫无顾忌地向她以眼神示爱,她有些愠怒,但又无从发作,甚至有一种不想发脾气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还有一丝甜蜜。
“沈炼,这地方是你来的吗?别忘了你的下人身份!”佟承畴一声怒喝,惊醒了所有人,那九个新入门的弟子才知道这人原来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再仔细打量他的穿着,果然是很朴素的衣料。
沈炼连嘴唇都未动一下,只是脸色显出一种不屑与佟承畴这种人动气的神色,目光还是定定地盯着李青梅那绝世的芳容,轻缓而又温和地道:“四小姐,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或许你不知道,我已苦苦暗恋了你两年有余,只是一直未敢跟你说,那是因为你是我心目中的神,我怕你会不高兴,但今日,我便要走了,一定要把心中的话告诉你,希望你不要生气!”沈炼的声音很清越,练武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楚。
李青梅心中有些甜也有些恼,一个人能有人爱本是一件好事,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这沈炼表现得也太过于激烈,只是因为他是来道别,就要离去才说出来,也便不能太过怪他,于是她斜斜地望了沈炼一眼,见他依然那样痴痴而狂热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又低下了头去。
那些七星门的弟子们不由得对沈炼这个下人刮目相看,皆心中暗自忖道:要是自己,也不可能有如此胆量面对佟承畴这种高手无动于衷,且毫不避嫌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佟承畴的脸色铁青,双目直欲喷火,居然有人敢如此藐视他,更因为沈炼明明知道他正在追求李青梅,而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心中的爱,那不是一下子便把他比下去了吗?佟承畴都快气疯了,怒吼道:“你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别异想天开,你还不配,给我立刻滚出去。”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大师兄反应居然如此激烈,也在此时他们才反应过来,佟承畴对李青梅也在追求之中,这样一来,在众弟子当中,当然有些人会黯然神伤,因为像李青梅这样的美人,有谁见到不心生爱慕?他们也感觉到了竞争的压力,不过对佟承畴这种有失身分的表现似有一点失望,连李青梅也有些皱眉,对方只不过是来辞行而已,马上就会离去,何必这样呢?
沈炼这才缓缓地把目光从李青梅身上收回来,变得无比冷厉地望着佟承畴,声音冷得无法再冷地道:“我之所以来辞行,就是我发誓再也不做下人,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回来。其实,我是下人,若抛开你的父亲不算,就凭你自己,只不过是下人的下人而已,有什么资格说我?”
众人只感觉得这声音冷得就像是从冰缝中溢出来的寒气,直凉透到心底,但一细想,沈炼的话又不无道理,其实眼前每一个人都一样,有谁不靠着祖业而生活?哪一个人凭自己的劳动去挣过钱?众人陷入一片深思之中,李青梅的眼睛则射出异彩,她也为沈炼的这句话而陷入了沉思,这个下人真的变了,或许是以前自己根本就未曾了解他而已,不由得又想起了质问他为什么要杀兔子的事……
佟承畴脸色大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过话,也没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污辱,虽然沈炼说得有些道理,但佟承畴却不能忍受,绝不能!佟承畴出手了。
“你找死!”佟承畴一声低喝,他出的是掌,不是剑,作为七星门的大师兄,岂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下人动剑呢?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未曾学过武功的下人,从任何角度去考虑,他都不能用剑,否则就算是杀死了对方,也会让人耻笑一辈子。
沈炼的眼中闪出一丝狠厉的锋芒,以平静得叫人心寒的声音,道:“你不该出手,你会后悔的,本来我看在四小姐的分上不找你麻烦,这是你先出手,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沈炼一边说话一边出手,他的步法很错乱,但与手法一配合却显得异常奇奥。
沈炼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传到每个人的耳内,沈炼所出的招式很奇,甚至叫他们很难想象,这绝不是一个下人应该有的身手。
“韩叔叔的‘摘星手’!”一声略带童稚的声音叫道。
众人循声望去,居然是李正庭,那小脸虽冻得有些发红,但仍禁不住有些兴奋,因为沈炼这“摘星手”中的招式的确用得很好,恐怕韩天峰亲自使来也不会好多少。李正庭是李家的活宝,没有人不疼他,李崇、李安成、韩天峰和七星门中一些长老们无不尽心尽力将武功传给李正庭,因此虽然李正庭年龄小,但见识之广,在七星门众弟子之中无人能及,其武功甚至直追佟承畴,有人怀疑李正庭的武功更胜过佟承畴,只是因为年龄小,而并未让他在江湖中出名而已。
沈炼也不禁斜眼向李正庭笑了笑,他记着对李青梅的爱,所以对着李正庭也便会和善很多,目中那直透人心的冰寒之气也消失很多,他并不是完全绝情绝义,只是喜怒全凭一己之好而已,在爱屋及乌的思想下,他真诚地向李正庭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