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蕴星暂时放下心来,老老实实跟着莫邪,帮她带儿子。
莫邪有三个儿子,长子十岁,次子八岁,小儿子才一岁。蕴星被分给了小儿子扎力做女奴。每日大军开拔,蕴星等人得轮流背着小家伙。幸好她从来不似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倒也能胜任。
南番的大军拖家带口走走停停,速度倒也不快,蕴星虽然知道南番打仗都是男女老少齐出,不过也不由得替他们捏把汗,这样的队伍,若有追兵,恐怕无力抵抗。她祈祷东海千万不要动用大军来救自己,两兵相接混乱不堪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自己要是不幸死在乱军里,就太倒霉了。不过随着越来越远离山南,深入南番十里大山,她又开始祈祷云蕴霖不要轻骑简从地来救自己。她想起大哥在天云山里的迷糊劲儿,就知道大哥不擅长行军打仗,例如她现在所处的草甸子,四面八方都是相似的山包,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若在这里迷路,当真是没有活路。
所以,进入十里大山之后,南番对女奴们也放松了管制,女奴们都老老实实,跟着南番人虽然很苦,至少能有点吃的,如果掉队了,谁知道能不能活到看到明天的太阳。南番人越走越慢,一来是进入大山,有了天然的屏障,他们不再担心中原的追兵,二来是地形复杂,富有经验的南番人也要慢慢走,如果不小心走入了茫茫沼泽就不妙了。蕴星此时也歇了纷纭的念头,南番到山南地形如此复杂,难怪大宇多年拿它毫无办法。这样的地形,中原大军进来准迷路,自己逃离之策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催着阿游离开了。若早知道进入南番之后是这个情况,阿游一个人就可以救走自己,哪里还需要回去搬救兵。当初李子英要把女奴送到南番,云蕴霖想带妹妹逃走,蕴星阻拦他是因为亲卫队还陷在此处,兄妹俩若逃了,深入边南的这番心思算是白费了。阿游陪同她到南番军营的路上没逃,也是时机不对,那个时候逃回去,边南依然在李子英的手里,逃回去依然是同样的问题没办法解决。后来到了南番的军营,南番人看得甚紧,阿游有功夫在身,自己离开容易,带蕴星离开冒险。何况边南情况不明,阿游甚至觉得暂避南番更安全。蕴星当时想让阿游回去看看情况,若边南已定,他们再回来带蕴星走也不是难事儿。谁知道阿游一去不回,南番大军又深入了大山。蕴星不由得有些想念阿游在的日子。如今的情况,阿游如果在,两人一起离开,以阿游的本事,穿越大山回到山南,并不难。可若他们来找自己,就太难了。
“星奴,吃东西了。”有人喊她。蕴星收回满腹的心思,应了一声,跑了过去。做奴隶的本来就吃得很差,而且饱一顿饥一顿,听说进入大山后,南番贵族们物质也开始紧缺。蕴星看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乎乎的面糊糊,也不嫌弃,几口喝了下去。山里日落后,风萧萧冷飕飕,蕴星每日都觉得冷。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生病。
生病的奴隶是什么下场这几日她都看到了。南番人医疗条件落后,物质短缺,奴隶若病了,就是扔下任其自生自灭。这几日,她每日都看到病重的奴隶被扔在路上,那些人有的遍体鳞伤,有的发着高烧,南番人一点儿食物也不会给他们留下。
贵人们也有不少开始生病了。例如蕴星的小主子。才一岁的小孩子在这样的艰苦跋涉中,已经病了两日了。莫邪在帐篷里供奉了神灵,请神灵赐福,不要降罪给孩子。
第三日莫邪看扎力越来越严重,慌了手脚,让怒尔雅去找大巫师。
南番人遇到生病,通常就是祈求神灵赐福自愈,如果越来越重不见好转,就是只能求大巫师来跳神。若大巫师跳神之后都不好,那就是罪孽深重听天由命了。
大巫师却没有亲自来,派了巫女阿朵来。
莫邪倒是很高兴,因为阿朵最擅长为小孩子驱病。
阿朵温柔地将高烧不退的扎力抱在怀里,吟唱出一首歌谣。莫邪紧张地看着她。
阿朵唱完,把孩子交回给莫邪,对她说:“你派个人跟我去拿神水吧。”
莫邪点头,指着蕴星说:“你去,听巫女的吩咐。”
蕴星这些日子都老老实实,莫邪看她做事稳重,对扎力又好,不知不觉对她放下了心。蕴星跟着阿朵来到她的住处,阿朵巫女独自住着一座干净整洁的帐篷。
阿朵从背篓里拣出几种草药,吩咐蕴星去煎药。
蕴星醒悟,所谓的神水,原来也是草药。原来南番的巫女竟然懂医,不过她随即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认得那些药,而且知道用处。
一边煎药,她一边思索,她到底是跟陆离学过草药学,还是失踪那些日子学的?阿朵的这些草药看起来是用于小儿退烧的,以前她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技能,没有关注扎力的病情,待会儿可以去看一看。
熬好的药水被阿朵装进一个袖珍的皮囊里交给了她:“明天此时你再来一次。”
阿朵的话很少,要求简洁明了。蕴星熬药的时候,她没有多余的话。蕴星心道这个巫女看起来挺好。她不知道,在阿朵的眼里这个女奴也与众不同,不言不语却能熟练地熬药。
服用了药水后,扎力睡了一觉,次日看上去略有好转,走了半日路安顿下来后,莫邪催促蕴星赶紧去找巫女要神水。
蕴星这半日一直在观察扎力的情况,正求之不得,她拿着昨日的皮囊到了阿朵那里,却发现她不在。
她只好去问阿朵相邻帐篷里的少女。那少女大概也是个巫女,笑笑说:“你等着吧。”
蕴星想了想,除了等也没有办法。不过她才不会站在帐篷外等,她直接进了帐篷,入眼就看见阿朵装药的背篓。趁阿朵不在,她检视一番,都是些常见的草药,还魂草尤其多。当还魂草这个名字在大脑里蹦出来的时候,她想起今天路过的丛林里还魂草挺多。可惜现在季节不对,她的眼里浮现出一大片开花的还魂草,绚烂美丽。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的呢?
“你在干什么?”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赶紧站起来回头,阿朵进帐篷了。
阿朵看她手上还拿着还魂草,也不意外,道:“我猜你是懂点药理。今日扎力怎样了?”
蕴星细细说了,阿朵点点头,捡出几样草药,道:“去熬了吧。”
熬完之后,阿朵照例用昨日的皮囊装了,与她一起去了莫邪账中。
阿朵抱着扎力又唱了一次歌谣,对莫邪说:“明日再喝一次神水必定能好。”
莫邪喜不自胜,连声道谢。却听阿朵又说:“若你真要谢我,可否把熬药这个女奴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