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蕴星没有推迟,她也很好奇山间的猎户的生活。
小虎子高声喊道:“娘,家里来客人了。”
正喊着,门从里推开了,一个壮实的青年男子面带笑容地立着:“小虎子。”
“哎呀,大哥,大哥你回来了。”小虎子欢叫着,猛地向那男子撞去,男子灵巧地避开他,道:“多大了,还玩这个。”
他这才把目光放到云蕴星身上,敛了笑容,尊敬地喊:“云姑娘。”
云蕴星虽然讶异他认得自己,不过想想陆离每次出现身边总是跟着人,也就释然地冲他一笑。
小虎在旁边兴奋道:“大哥,你认识蕴星?”
大虎瞪了小虎子一眼:“叫云姑娘。”
“为啥?她本来就叫蕴星。”小虎子不高兴了。
大虎还要说什么,云蕴星道:“他怎么叫都可以,我走了。”
她听到小虎子想要来阻止,却被大虎拉着进了家门。大虎眼里对她的提防,她能看出来。或者是因为做斥候的,对外人有着天然的警惕,她不能怪他,却心里不舒服。看来自己是个小气的人,她嘲笑自己。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山门附近。忽然一队兵士迈着整齐的步子快步走来,然后她看到陆离也匆匆地来了。她忙将自己隐藏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山门被大大地打开,一男一女缓缓走来。男的一袭黑袍,若不是看那幅冷若冰霜的样子,倒也算是面目俊朗。女子一身翠绿,看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圆脸大眼,娇憨可爱。
陆离上前一步,笑呵呵道:“穆将军亲访,真是让我们意外啊!”
男子面无表情道:“陆先生像钉子一样扎在我们身上,东海上下寝食难安,浩风不敢不来亲眼看一看。”
陆离的笑声终于有些干了:“你是想来看看这颗钉子怎么样的吗?”
穆浩风似乎是不会客套的人,直接道:“不错。我看看是否有拔掉这颗钉子的可能。”
陆离这下子笑不出来了。云蕴星在一旁看他吃瘪心里很舒坦。对于陆离这样智计百出的人,这样子直接的方式最好。不跟他客套,看他还怎么装。
“穆将军是代表东海来下战书的吗?”陆离沉不住气了。
娇憨的女子笑道:“陆先生别介意,我大哥说话一向直接。”
竟是默认了来下战书吗?云蕴星心道,这东海来人好嚣张。
“穆将军若是来下战书,天云就只好向宁国借兵了。”水痕漫不经心的语音响起。
“宁国有兵吗?”少女依然娇憨,“我听说那个父亲和儿子不合,他俩都不敢随便借兵吧。”
“父亲的兵就算了。我更愿意与他儿子合作。”水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云淡风轻地道。
“李君绰。”穆浩风的脸总算有了松动,似乎有些微赞许,“他若与你合作,或者可以争取一点时间。不过,我们东海不愿意给他这个时间。”
陆离嗤笑:“东海不给就没有?”
穆浩风一本正经:“东海不给,他会比较困难。”
瞬间的沉寂,似乎谁也没法反驳。看来东海实力很强,云蕴星想。
水痕道:“远来是客。穆将军请吧。”他手一挥,带头往议事厅去了。
陆离陪同穆浩风兄妹紧随其后。
那女子俏生生一笑,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看向周围,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人群中的云蕴星,她的笑容生生地僵硬了。云蕴星看到她脸上有惊诧与怨恨。
穆浩风似乎发觉异常,眼睛也向这边掠来。看到云蕴星,他反而没有流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用眼神提醒了一下身边的女子。女子也回过神来,跟着众人走了。
云蕴星有些惊骇。她直觉这两人认识自己,而且似乎还有仇恨。可是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得罪过东海吗?东海的实力公认的强大,和东海结仇可不是好事儿。不过她很快释然,现在自己只想和大哥一起安稳度日,东海志在天下,不会和自己这样卑微的小女子计较吧?
回到住处,云蕴霖已经回来了。见她回来,道:“咱们准备下山吧。明天一早走。”
“你们谈得如何?”云蕴星忍不住问。
“水痕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一个会受人影响的人。”云蕴霖面带讥讽,“他目前是谁也不靠拢,但谁也不得罪,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
“你在生气?”蕴星问。
“没有。他这样做是对的。”蕴风干脆地回答。
“是啊!谁让他力量最小呢。”蕴星表示理解。
终于要下山了,云蕴星松了口气。对于只见过数面的水痕,她除了好奇,倒也没生出不舍之意。前尘种种,不过是天边那团云,下了雨,就没了。再出现的云,自然也不是原来那朵云了。
原以为在山中的最后一个夜晚会就那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不料,黄昏,山里下起雨来,和雨一起来的,还有水痕。
山间的秋雨别有一番味道。雨密密地,簌簌落在满山的绿树上,仿若清浅而悠然的乐曲,空气里随之而来的是混合着树香、草香的味道,云蕴霖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让护卫拿出随身携带的茶具,凝神烹茶。
云蕴星闲闲地坐在旁边,欣赏大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时不时看向窗外,见雨丝毫没有停驻的意思,不禁有些担忧,忍不住打扰大哥:“明早雨会停的吧!”
云蕴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理她。她微笑着撇了撇嘴。
却听见有人说:“这山间的春雨,都是夜里下,早上停。”
一阵浓郁的春雨的味道袭来,一个人进来了,竟是水痕。他不用陪同东海的人吗?
自从那日突兀的离去,又是数日未见。水痕依然是那身青衫,可这身青衫此时却被打湿了。即使这样,从他身上还是看不到狼狈,他依然那么从容优雅,淡淡地看一眼坐在窗前的云蕴星,径直在云蕴霖身旁坐下,旁若无人地拿起一杯云蕴霖刚冲泡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云蕴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牛嚼牡丹。”
水痕也不生气,竟然洒脱地一笑。
自从见到水痕,云蕴星还没见他笑过,此时见他的笑容,心中不知为何一疼,仿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们这三人也发生过相似的情景。
水痕正好回头,看到蕴星迷惘追忆的神情,心中一恸。他很想走过去,像那时那样,去安慰她,做一些傻乎乎的没意思的事情,只要她能重新微笑开怀。可是,他早已不是那时的水痕,不是那个寄人篱下、身世不明,却能拥有简单快乐的男孩,而她呢?还是当年那个单纯善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吗?
云蕴霖轻咳一声:“你是来和我们告别的吧?”
水痕的双眸瞬间清明:“一定要走么?”
云蕴霖戏谑地看着他,不回答。
“山南如今也是风雨飘摇,那里不是安身之地。”水痕此时很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