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老范还有正事要干。
这次仁宗亲政,召集了一大批官员回京,就是要建立自己的班底。
在升任之前,老范要先向上头述职,主要就是汇报汇报工作,讲讲在地方都干了啥好事、干了啥坏事、准备干啥好事等等。
如果是年底任满回京述职的官员,能不能升职,这次述职是及其重要,对没有大佬罩着的官员来说,能不能升职就看它了。
但现在才刚刚入夏,去述职的官员大都是被官家召见的,基本上除了犯事的都能升职,所以大家也并不慌张。
老范也从从容容地和其他人一起交谈,毕竟这些以后都是朝中的同事了,相互攀谈些地方管理经验,风土人情,然后就是交换些情报,瞅准机会抱住大腿谋个好差事。
比如众星拱月的王曾,作为真宗时的政治元老,官家就有意拜他为相,不过被吕夷简阻挠,只是给了个虚职,改判河南府了。
老范不争不抢,在队伍末尾和富弼寒暄了一会,正好碰见了欧阳修。几人排排坐,约好休沐的时聚一聚。
欧阳修一听老范夸这个晚辈文章写得好,长得又气宇不凡,也是起了爱才的心思,考了考他的才学后便答应了下来。
家里头,大魔王前脚一走,范纯礼马上生龙活虎,和大哥二哥在家里上蹿下跳,搅得李氏不得安宁。
李氏原是大家闺秀,温良贤淑,脾气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不然也不会惯的范纯礼渐渐放飞自我。
“娘我要出去玩!”范纯礼第一次到开封,自然想看看北宋最繁华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李氏早上送范仲淹出门,正准备去买些吃的喝的用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在陈州的时候就经常“拐”府里的衙役带着他到处疯玩。
把这个小机灵鬼放在家里李氏是不放心的,“在街上不胡闹,娘就带你出去玩。”
范纯礼装出一副乖宝宝模样,乖巧地牵着李氏的手,“娘亲我这么安分的孩子怎么可能可能胡闹呢?”
老范对大儿子管教的很严,范纯佑是想在家读书做功课的,范纯仁倒是在一旁被范纯礼鼓动得迫不及待地想出去了。
让儿子一个人在家李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就一手抱着小范,另一只手牵着他往外走。
范纯仁蹦蹦跳跳得走在前面,小范窝在李氏怀里看着一旁的大哥,取笑道:“大哥你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范纯佑也不恼,学着老范的语气说道:“礼儿你资质愚钝,不像大哥这么聪明,更应该学习大哥的勤奋,好好在家读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默写论语啦!”
老范和李氏是通过气的,也不拆穿范纯佑,看着小儿子被大哥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乐不可支。
“要你寡,雨女无瓜!”
小范说完这句气话反而被自己逗笑了,笑完却有些伤感,不知道自己父母过的咋样……偏头看了看李氏的笑颜还有那个跟自己做鬼脸的大哥,还有在前面没心没肺地蹦跶的范纯仁,小范心中的伤感被冲淡了一些,这里也是我的家啊……想到这里,小范在李氏怀里开心地笑了起来。
李氏对小范那句语调奇怪的方言话没怎么奇怪,只当小孩子说话舌头没有捋直,带着他们买这个买那个,倒没想到自己怀里的小儿子刚刚想了那么多事。
范纯礼三人仗着年纪小,脸皮厚,一路连砍价带索要赠品,竟把李氏本来不准备买的东西都拿下了。
李氏对于一路上行人对儿子的夸赞虽然很喜欢,回去的路上却免不了对儿子埋怨道:“照这么花法,爹爹非打你们屁股不可。”
范纯礼毕竟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眼光,一谈到钱就有了好些想法。现在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才三四岁,有想法也实现不了,只能乖乖当个米虫。
更何况古代重农抑商,就算宋朝开明了一些,他爹要是知道他去经商,肯定打得他几天下不了床。
不过他对钱是没什么担心的,反正以后他爹会当宰相!当宰相怎么会没钱花呢?不怕!不怂!
李氏中途准备买些绣线回去做做绣品补贴家用,范纯礼心疼李氏眼睛,嗲声嗲气地劝:“娘亲,爹爹做了大官,家里不缺钱,做这些绣活多伤眼睛啊!”
大宋很是有钱给公务员的工资很高,老范十几年官当下来也是有了不少的积蓄。
要是李氏刚过门那会……经常一整天都做绣活,没办法,老范年轻的时候穷得要划粥饼吃,家里自然不富裕。
李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世代书香门第,什么时候为钱发过愁?可她打心底敬佩范希文,生活清贫些也没有怨言。在她看来,能遇到这样的丈夫,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氏听了范纯礼的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领着兄弟三人回家了。
范纯礼垂眼看了看自己小小的爪子,有点发愁,唉,当傻小孩虽然舒坦,可除了撒娇卖萌什么都做不了啊!
小范觉着天天在家做学问无聊极了,整天就是练字看书,还没有数学题有趣呐,数学题做出来还有些成就感,每天练完字只觉着手酸。
眼睛转了转,小范想到了几个好主意。
回家后小范又玩了一会,一直等到老范到家,老范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给他们几个布置完作业就闭门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下午范纯礼趁着李氏烧饭的时候想跑出去,结果出门一会就给富弼撞见了,他还笑嘻嘻地和富弼打招呼,没成想富弼扭头就把他给卖了。
再后来他就在火房委屈巴巴地跟李氏认错,以前李氏脾性也好,但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
“你在陈州溜出去玩就算了,街坊家家都知道你是范公的儿子,但现在咱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给拍花子拐走了怎么办!幸好这次给你富叔父送回来了,真出了事情,我和你爹怎么办才好!”
范纯礼顿时装乖认怂,态度良好,他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把头从门口那边伸出来看他笑话,范纯礼朝他们扮了个鬼脸,又被李氏发现好好地说了一通。
用晚饭的时候,李氏又和范仲淹埋怨今天儿子干的好事,老范斜眼睨着他,采取“不言不语我就这么静静盯着你”的措施。
小范被他盯着发了毛,再一次可怜巴巴地认错,老范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知道错了,等会就去房间拿我那本论语过来,先把学而篇抄一遍。慢慢抄,不用急,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范纯仁想弟弟这么小应该不会抄论语,刚张了张嘴要给弟弟求情,就被范纯佑掐了大腿,给他使了个眼色。
范纯仁不像大哥那样想得那么多,不过经范纯佑提醒也明白他爸妈在合起伙坑小弟,顿时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低头吃饭。
这边范纯礼也开始了他的表演,惊讶地看了看那本厚厚的论语,赶紧努力装傻:“爹爹,我笔还抓不稳呐,能不能不抄啊!”
“就因为抓不稳才要好好抄。”
“好多字我不认识,抄不了。”
“照着抄,不会就来问我。”
范纯礼觉着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啊~我突然得了一写字就会抽搐的病……”扭头眼巴巴地看向李氏。
平时李氏大多会帮着小范说话,但是这次范纯仁跟李氏告状弟弟跑出去玩了,心里别提多着急。多亏了富弼把他领回来了,不然没碰到拍花子,给路上的老牛踢一脚,小范说不定当场穿回21世纪了……
这件事事关安危,必须好好管管!李氏狠心不理小范纯洁的目光,转身就和范仲淹想怎么处罚他。
“下次得把门锁好,礼儿还小,够不着门闩。纯佑,纯仁你们平时也要好好看着弟弟,不要老是由着弟弟瞎胡闹!”
范纯礼求援无果,还想再争取一下:“啊啊啊,你们虐待小孩,什么人会让三岁小孩子抄书啊!”
“上次你还说自己不到三十岁。”
范纯礼特委屈:“我还只是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呜呜呜。”
范仲淹撇了他一眼:“别家的小孩子可不会自己偷偷跑出去玩。”
之前沉默不语的范纯仁突然插了一句:“爹,弟弟之前就说我看的论语太简单了,还每天都打扰我学习,闲的很。”
“好,那就抄五遍吧。”
“啊~不要啊!”
接下来不管范纯礼怎么闹,老范坚决不改口,妥妥的范·冷酷无情大魔王·仲淹上线。
小范没有办法,老老实实地把饭扒完,气鼓鼓地跑到房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一觉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