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看着被庞籍驾着回家找家长的范纯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作为范小公子的护卫,不拦吧,显得自己没有尽心尽力;听这文士的语气,估计也是个官老爷,找范公应该也是为了范纯礼好,拦了他吧,说不定又耽误了正事。
算了,自己护着他就行了,被人家找家长不在我的业务范畴之内啊。
范纯礼看方鸿站在那无动于衷,一股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是那种跟朋友一起开黑,你被击倒了他却不来救你,还看着你被敌人杀死的感觉。范纯礼表示如果这次躲过一劫,再也不想带他出来玩了。
连杨家将都斗不过庞太师,现在自己瞎写了几句诗给他盯上了,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找家长不是最恐怖的事情,那一定就是被一个大反派找家长了。
被这个大boss捏住了把柄,范纯礼变成了一个失去梦想的咸鱼。
看自家公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方鸿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跟庞籍商量道:“庞先生,还是我来抱着他吧。”
庞籍也觉着自己之前太过生气,似乎吓到了这个小神童。他只是性子有些执拗,并不是真的喜欢吓小孩,见范纯礼委屈正有些过意不去,就顺水推舟把范纯礼递了过去。
方鸿抱着范纯礼,向庞籍歉意地笑着:“这个时候范公应该忙于政务还未归家,庞先生还是过些时日再来拜访范公吧。”
“也好,那我就下次休沐日再来访吧。”
范纯礼眼睛一亮,对啊,我爹跟这种翘班买碳的坏蛋不是一路货色,我爹那是大大的好人,现在这个时候肯定贼忙!
这时候送来一记这么漂亮的助攻,老方原来我错怪你了,你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
反正这大叔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只要这次蒙混过关,还不是海阔任鱼跃天高凭鸟飞,到时候他肯定是找不到我了,也不能和我爹告状啦!
哎,人生大落大起不过如此了!
范纯礼打定主意,刚想骗庞籍自己家在横街南面,就听到庞籍悠悠地说道:“我记得范公应该是住在国子监那边的吧。”
“对,庞先生去的时候可以去找那边的府衙,他们会带你去的。”庞籍得了方鸿的答复,拱了拱手便跟他们告辞。
临走的时候,庞籍戳了戳范纯礼的小鼻子,恶狠狠地道:“下次去你家和你爹一起收拾你,你爹再这么放任你,迟早把给你惯坏了!”说完便背着碳回家了。
果然人生不是大起大落,而是大起大落落落落啊。范纯礼一直盯着庞籍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回过神来,“方鸿,你说为啥他会知道我们家在哪呢?”
“估计庞先生是范公的朋友吧。”
说起庞籍为什么认识范仲淹,还要从当年范仲淹上疏太后还政仁宗说起。当时老范奏子往上一递,朝堂上的大臣都是低眉顺眼,不敢替范仲淹和仁宗说话。庞籍身为御史,那段时间却是请假在家,没去上朝,错过了这次机会。
后来刘太后去世时还不忘自己的好闺蜜杨太后,留下遗旨《内东门议制》让杨太后继续垂帘听政。这对于年轻的宋仁宗来说十分不甘心,于是朝堂上就发生了关于是否亲政的争辩。
这次庞籍没有告病,直接在朝堂上架起了大炮,喷的是所有支持杨太后的官员都抬不起头。直接在文武百官面前抢走了放在仁宗桌上的《内东门议制》,当众烧掉了。
庞籍接过了范仲淹的接力棒,直接将仁宗捧上了亲政的位子。所以要说仁宗最感激的人,除了范仲淹,就要数庞籍了。
亲政后的宋仁宗接手的是一个国内经济出现颓势的烂摊子。庞籍不像范仲淹一样远贬陈州,而是在汴梁作为御史给仁宗提了不少意见,被时人誉为“天子御史”。
庞籍也从来不恃宠而骄,办事公正。后来升任开封府判官,仁宗宠爱的尚美人常派内侍到开封府传达旨意,干预政事。
一个后宫美人竟然来干涉政务,庞籍丝毫没给皇帝宠妃面子,对此严加拒绝,还传令将宣旨的内侍痛打了一顿,并且敲名叫响地说:“今后再有后宫传命,一概不接受!”
庞籍这些年干的事情那跟庞太师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就因为那些耍笔杆子、动嘴皮子的小说家们让庞太师姓庞,庞籍可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如果说宋代最倒霉的人,庞籍一定榜上有名,被无辜地抹黑一千年这种事儿,简直比窦娥还冤枉。
所以咱们的小范也并不知道庞籍是被黑子黑了,一听庞籍的名字就联想到庞太师这种大boss,自然很是惊讶的。其实他对于这些奸臣也并不是特别害怕,毕竟也陷害不到他这个小孩子头上来,庞太师好像也没怎么刁难他爹,他便更加有恃无恐了。
他主要还是怕庞籍跟范仲淹告状,让老范给他加作业。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加作业还恐怖吗?哦对了,还有找家长。
先前富弼任开封府推官,庞籍也算是他隔壁部门的上司,对于这个下属也是见过几面寒暄过几句家常的,自然也是聊到了推举富弼的范仲淹。
庞籍对于跟自己一样帮仁宗说话的队友也有些映像,听富弼说他们都住在国子监那边也就留意了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拜访他。
后来小富升了官,和他一起拜访范仲淹的机划也就搁置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竟然碰到了他的儿子。
这小子聪明伶俐,不能给范仲淹给教毁了!到时候可得好好和老范说道说道。总不能一心扑在工作上不管儿子啊,实在不行也可以让他拜我为师吗,我来好好教他不就行了嘛!
这边庞籍幻想着自己将来教出一个好弟子传为一段佳话,那边的范纯礼却愁眉苦脸地说道:“完了,我该怎么和我爹交待啊。”。
跟他爹告状的时候,这老学究肯定会一顿添油加醋。只要老范生气了,后果那是相当严重。
早知道自己就不装逼了,哎,人在江湖漂,装逼也挨刀啊!
方鸿倒是挺奇怪的,“公子不就是拿着炭笔瞎改了几句诗词吗,范公应该不会那么生气吧。”
“方方,你有没有那种被作业支配的恐惧?”
“嗯?公子你说什么?”
这一刻,范纯礼觉着自己突然有了一股诗人的忧郁气质:“哎,作业加作业,作业何其多?我生写作业,万事成蹉跎。”
此时已快到了晌午时分,但是范纯礼却觉着街上意外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