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院落极大，三进三出都不足以形容府上的壮阔，如果非要让云飞描述下眼前的景象，似乎只有《红楼梦》中大观园的气派可以与之相比，加上进出行人都是古装的打扮，更是应景，对于一个头天晚上，还刷着微博，打着游戏的人来来说，这连做梦都无法想象，更何况，就算是梦境，也会有认知局限。
云飞倚坐在湖边凉亭，湖不大，显然是人工开凿，但胜在湖水清澈，几尾游鱼完全不怕人，偶尔有飞鸟俯冲，才会让他们暂时隐没身影。
“少爷！小心着凉！”
清脆的声音已经不是头一次响起，不用转头，就知道是丫鬟云巧，等她走近身前，云飞这才抬头礼貌的微笑。
“没事！”云飞看着眼前的姑娘，双眸如这湖中秋水，清澈不染丝毫纤尘，只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脸颊丰盈，不施粉黛，头发整齐拢在颈后，羊脂暖玉般光洁的额头上，秀美微戚，显然是对云飞的回答有些不满。
“少爷你身子刚有好转，受不得风吹，大夫说了，初秋风虽不冷，却已有恶寒，身子不够结实的尚且受不得，更何况少年你刚从鬼门关……”说到这，名叫云巧的丫鬟脸上闪过一抹后知后觉的伤怀，便不再多说。
“只是屋里太过憋闷，不如，我们去街上走走，还可以活动一下筋骨。”见云巧真切的担忧，云飞心下略暖，自从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中醒来，眼前的一起都陌生到让人心慌，怎么也料想不到，一觉睡醒后，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并且还是个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大难不死之人，这更让云飞心中惴惴，唯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自己叫云飞，从前是，现在也是，如果真有轮回转世，空间转移一说，那现在的云飞，相信了。
“少爷还是回屋休息吧，夫人昨晚来时，你已经休息，今天下午还会过来，现在出去，恐怕会与夫人错过了。”云巧犹豫了一下，似乎怕少爷不高兴，解释道。
“你看这日头，晌午都不到，还早着呢，这病生的，好像将之前的记忆都遗忘了，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云巧你陪我出去逛逛吧。”云飞将失忆归咎于生病，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关于这里的任何记忆，对于穿越什么的，这种事情当真匪夷所思，说出来恐怕也没人肯信，搞不好还要被当成精神分裂或者妄想症，再被迫喝下一碗碗难以下咽的汤药。
“那好吧少爷，我们快去快回，免得夫人担心！”云巧稍有犹豫，还是没有扫了云飞的兴致，轻轻点头，上前来搀扶云飞。
云飞身体孱弱，这几日早已察觉，仿佛身体被掏空，想到这个词汇，云飞心下莞尔，嘴角一扯，不自觉就笑出来。
“少爷你笑什么？”云巧心思缜密，见云飞没来由的笑，也不担心主仆身份有别，伸手去扶他手臂时，同时询问。
“没事，想到一些开心的事情！”被云巧纤细的手掌托着，虽然隔着衣衫，温热柔软的触感，荡漾心头，脑海中却不自觉就有了旖旎画面，脸上保持和煦的笑容，不露端倪。
“什么开心的事情，说给巧儿听听！”云巧像是找到了话头儿，趁机询问，自从云飞少爷醒来，已经三天了，却极少听到他说话，最多不过是自己说，云飞点头应着，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独坐在湖边凉亭，或者就像现在这样斜靠着凉亭朱红长杆上，目光怔怔，不知他是在发呆还是有心事，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莫名的孤单。
“嗯，我想想要怎么跟你说！”云飞挣扎着起身，半晌，腿上酸软无力的感觉才退去，似乎察觉到他的虚弱，云巧手上加重的力道，同时，身子也下意识靠近了云飞，以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云飞，如此一来，二人身体贴的极近，云飞甚至闻到了云巧身上淡淡的味道，不香，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喜欢。
“这还用想么？”听少爷说，还要想想，云巧有些疑惑。
“当然，要不说了你也不懂，当然，就算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你也不一定能懂，因为你还小！”云飞侧身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只是这一侧头，才发现，云巧在身高上，比他还要高上一些，这一看，距离自己眼睛最近的，竟然是那一张纤薄精致的嘴唇，此时等着云飞讲话，嘴唇轻启，吐气如兰，云飞虽然身体孱弱，却是正常人，此时忍不住，喉咙微动，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少爷，我比你大……”丫鬟云巧，揶揄一笑。
“咳咳，有志不在年高，要看见识和胸襟！”云飞打着哈哈，如果按云飞记忆中真实年龄算，自己现在已经是成年人，该经历的早已经历，不该经历的，也一样没落下，只是无法跟这个小丫鬟解释。
“少爷你还是说下，到底有什么开心的事吧！”
“青楼你知道么？”云飞试探的问。
“不知道？是铺子么？卖什么的？”云巧好奇。
“卖肉的……”
“那不是肉铺吗？”
丫鬟耳朵尖，两人又挨的近，云飞小声嘀咕还是被她听了去。
“妓院有么？”云飞不答话，继续问！
“少爷！”云巧脸一红，赶忙歪向一旁。
云飞心中暗笑，这小丫头脸皮真薄，只是提起‘妓院’两字，就害羞成这样。
“看来是有了！那就好说了。”
“少爷你说的开心的事情，不会是去……”云巧最终还是没有把妓院两字说出来。
“少爷我身体虚浮无力，整个身体仿佛都被掏空了！”云飞将先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嗯，少爷先前病种，身体虚弱一些，也是正常的，但现在已经康复，以后只要好好调理，自然会好起来，难道少爷你高兴的就是这个吗？”云巧疑惑。
“不是，重点不在身体孱弱，而是后一句，身体仿佛被掏空！”说道‘身体仿佛被掏空’，云飞加重了语气，并且脑海中想起电视台某药品广告的画面，
“少爷，这跟……你问我的有什么关系”云巧避开‘妓院’两字，继续询问。
“如果你有清晨路过妓院，仔细观察那些风流潇洒一夜，尽兴而归的人，他们就是真正身体被掏空，走路都要扶墙！”
“为什么？喝花酒，尽兴后，不应该是满面红光么？虽然我不知道那里面是干什么的，但应该……应该是……”云巧重复了两遍，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应该是什么？”云飞故意询问。
“少爷，你何时学的油腔滑调了！这可不像你！反正不会像你说的，身子被掏空！”丫鬟见云飞有力气说笑，也就不再扶着，轻轻松开手，稍稍离云飞远了一些，似乎故意躲开他，但又不敢离得太远，刻意瞥过的脸颊也时不时的看向云飞，稍有异样，就立马上手搀扶。
两人说说笑笑，已经走很远，绕过湖水凉亭，穿过五颜六色，被分类打理的精致花园，这才到了府中下人住的排房，虽然是下人住的，却也是堂屋与侧室共存，门厅朝南，十分讲究，眼看不远处就有个拱形小门，云飞抬步就要走去，被紧跟在一旁的丫鬟拉住。
“少爷，这个门你不能从这个门走！”
“为什么？这不有人进来了么？”云飞疑惑，正好有个家丁模样的中年人，从拱门进入，看到二人，主动上前道：
“大少爷好！云巧姑娘好”家丁满脸喜色，恭敬的行礼，转头又问候了云巧。
“你好！”云飞点头，也回了句问候。
“少爷，可不敢！这……这……”家丁装扮的中年人，完全没料到云飞会有这般举动，慌乱之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先下去吧！”云巧上前解围，家丁这才忙不迭的再次鞠躬跑开。
“我哪里做错了吗？”云飞莫名其妙。
“少爷，你不用给下人们回礼，这样会折煞他们的！”云巧解释。
“那我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不去理会就行。”
“这怎么能行？我以前就这样吗？”云飞试着询问。
“不是的！”云巧小声回道。
“是吧，起码的还礼还是要有的。”云飞虽然不懂这里的规矩，但之前总是看过各种历史题材的影视剧，封建礼仪风俗，还是知道不少的。
“少爷你以前都是连打带骂的……”云巧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连打带骂？”云飞重复道，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反转。
“是的。”云巧脸色有些晦暗，轻声答应。
“我不记得了，之前你也是一直跟着我的吧，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么？”云飞顿了顿，调整了下心态，再次开口询问。
“少爷以前脾气不太好……”
见云巧说话时，眼神有些躲闪，云飞心知其中定有隐情，这几日接触下来，知道这姑娘不但长的漂亮，同样有一幅好心肠，心中虽不喜她隐瞒，却也没有发作，只是神情严肃起来。
见云飞神情变化，丫鬟云巧变的有些局促，似乎再次看到让他惊慌的东西，身体不自觉的蜷缩，两只胳膊，下意识抱在了还一起，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在另一只手臂上摩挲。
见云巧这般举动，云飞瞳孔微缩，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云巧的手臂，还不等他有何举动，就听云巧一声尖叫。
“啊！少爷不要打我！不要……”惊叫声中，云巧蹲坐到地上，双手护住头部，最终重复喊着不要打我，声音急促，透着浓浓的惊惧。
一瞬间，云飞就明白了，攥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轻轻的撸起了她的衣袖，一条条淤青历历在目，有被抽打的痕迹，也有被拧过的伤痕，甚至有些严重的已经结疤。
云巧祈求的声音依旧不停，只是手上挣扎的力道小了不少，像是认命般，等着****的到来。
“手臂上的淤青，是我打的？”看到她伸手摩挲手臂时，云飞已经有了这种预感，当拉开她的袖管的一瞬间，云飞就已经明白了。
半晌没有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云巧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满脸的梨花带雨，鼻子随着哽咽，不停的抽泣，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跟着我多久了？”云飞问。
“从记事起，我就跟着少爷了。”似乎没有料到云飞会在这个时候问起，云巧甚至忘了继续哽咽。
“那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会打你！”云飞问。
“……”云巧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尤其是他那双眸子，似乎没了当初的狠厉，确切的说，是这次病愈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尤其是愈发清澈的眼眸，所以，这几日，对这个少爷，多了几分除了主仆意外的好感，但刚才云飞神情转变的一瞬间，她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初，少爷拿着柳枝，劈头盖脸的抽打。
“起来吧，不想说就算了，我真的已经忘了，你只要记得，以后不会再打你了！”云飞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伸手去扶云巧，对于之前自己做过的一切，云飞当然不记得，病前的那个云飞，才是真正的凶手。
见云飞伸手过来，云巧下意识的就要躲，只是看到云飞僵在一半的手，又深深的低下了头，紧抿着嘴唇，任由云飞拉住她的手腕。
云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没有拉动云巧，苦涩一笑，说道：“真是身体被掏空了啊，连个姑娘都拽不动了！”
“少爷，你小心，别抻着！”见云飞有些气喘，云巧虽然心下还有惊恐，却还是站起身来，扶着云飞，另一只手轻轻在他后背拍打。
“云巧，我这般对你，你为何还要照顾我？”
“我自幼被夫人收养，既然夫人让我照顾少爷，那便要一辈子服侍少爷！这点规矩，巧儿还是懂的！”云巧紧抿这嘴唇，说道。
“手臂还疼么？”
“不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