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前面插了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此处危险,闲人免进”。细长的线如一条黑蛇从曲折的石缝之中穿过,蜿蜒盘旋直到碎石的深处。而在线的另一端,卫桐手里拿着起爆器,他身旁站着几个推矿车的人。炸药被他们埋在了石碓的深处,只待卫桐引爆炸药,就能把以前奈何不了的巨石炸得粉身碎骨。
但是在起爆之前,卫桐问:“山洞里面还有人吗?”
“当然没有了,我临出来前还喊了好几嗓子呢。”
“好,那我引爆了。”
炸药发出的巨响如同打雷一般,卫桐可以感觉到一阵风浪掺着小石子吹打到他的脸上。这巨响霎时间令他耳鸣不已,他后悔为什么没有把引信布长一点。身后的几个工人躲在了矿车后面,所以暂时“逃过一劫”。
同时这一声毫无征兆的巨响吓了蒋琬茹一跳,手里记账的斑马钢笔掉在了地上,摔出来的墨水正好溅在了她的旗袍裙摆上。她俯身捏起钢笔,放在了桌子角,然后用手绢蹭了蹭旗袍上那块明显的黑斑,结果越涂越大。巧合的是,在桌子角的钢笔没有放稳,“啪”的一下又摔在了地上,墨水这次溅到了蒋琬茹的白色布鞋上,墨水瞬间穿透鞋面,随后染黑了她的脚趾。蒋琬茹有些恼火,为什么她的旗袍裙摆偏偏这么长、为什么她今天偏偏穿了一双白色的布鞋。
她把钢笔拿在手里,暂时没想好放在哪里,以前用毛笔的时,不写字随手就可以放在笔架上。但是这钢笔的笔帽又轻又小,随手一扔等你想找的时候偏偏又忘记了放在哪里。正当她合计的时候,突然又传来的一声巨响,她手里的钢笔再次掉在了地上,可能祸不单行这个词应验了。
她双手叉着腰,这钢笔她是不想捡了。可一打眼,原来笔帽就在账簿上放着呢,账簿是新的本子,她把笔帽别在了书页上,以防写着写着账簿会自动合上。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笔帽扣好,合上的时候她注意到钢笔的笔尖都弯了。
这时,一个工人慌张地跑进办公室,没有敲门而是硬生生地把门推开,显然他是跑着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二,额不对,三少奶奶,不,不好了,炸着人了!”
蒋琬茹脑子一片空白,而在角落里一直睡觉的经理,听见这话“腾”地一下站起来。
“带我去看看。”然后他快速对蒋琬茹说着,语速快到可能一不小心舌头都会打结那种程度。“三少奶奶,快联系你们家里的男人,派几个能压住场的人来,还有你们不是认识市政厅的方主任吗,快联系他。”说完他就跟着工人跑了出去。
蒋琬茹颤抖着手转着电话上的拨号盘。她知道炸药这种东西,但是她不知道具体有多大的威力,不过出事了就肯定是人命关天。她是这个工厂的老板,如果她的员工出了事故丢了性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坐牢。
她害怕极了,以至于下意识的拨得是蒋宅的号码,她想打给他父亲。经过漫长的等待,对方终于接了电话。听见电话对面是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蒋琬茹痛哭流涕起来。
工人带着经理跑到了施工现场,几个工人都倒在一旁,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地受伤。经理仔细看了看,好在都是小伤,擦破皮流点血的那种程度。就是离着炸药太近了,被冲击波震倒在地,头晕趴在地上起不来。经理和报信的这个工人把他们分别扶起来,立在地上。
“经理说,这点擦伤应该没大事,回去养几天就好了。”
“经理,那里面还有人呢。”工人指向经理身后的山洞。
经理扭身看向山洞,白烟从中缓缓地弥漫出来。他慢慢走到洞口,身后有工人说:“我们本来放了三个炸药进去,引爆以后,我们进去抬石头,结果有颗炸药没炸,我们不知道,结果进去就炸了。
“进去了几个人?”
“就卫桐他们班是先进去的,7个人。”
“7个人。”
“经理,您别进去,说不定里面还有危险。”
但是经理不顾大家的劝阻,还是走了进去。里面浓浓的烟尘让他分不清方向,不过脚下的矿道还在,沿着矿道走就不会迷路。地上的尘土被爆炸扬在空中悬浮着,这些沙尘呛得他直咳嗽,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沿着矿道向深处走去,先是看见了几件破碎的衣服。
黑色的汽车左转右转,匆忙地停在了采石场的停车场前。看门人看见是方主任的车,才给打开门。因为他刚刚接道通知,不准放任何一个人出采石场也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采石场,方主任除外。
方主任小跑着来到了采石场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气氛沉重,蒋老爷和赵家除了赵老太之外所有人已经到齐了。而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浑身土灰,黑色的头发上沾满了尘土,说他是沙子人都不过分。眼下这人正说这话,而头发上的黄土正随着他说话的幅度而被抖落下来。
“我把这那几个受伤的人送医疗室了,工厂的大夫正给他们做处理呢,好在他们伤的不是很重。”
蒋老爷没有理会进屋的方主任,而是接着问:“那重度受伤的工人们呢?”
“没有重度受伤的人。“经理沉痛地说着:“他们都死了。卫桐才22岁。”
“我就怀疑洋人给我们的炸药都是劣质炸药,他是故意害我们这样的。”经理恶狠狠地说着。
“这事听我的安排。”方主任打断了经理的话。“我们先不要管责任在谁那,先把今天当班的这批工人留在这里。这段时间里管他们的吃住,别把他们放回家。把遇难者的家属也请来,把他们也留在采石场,直到和他们商量好赔偿问题,再把他们放回去,也是管他们的吃住,眼下不能让消息走漏出去,千万不能让报社的记者们知道。”
“等这边赔偿问题结束了,我们再具体做事故责任调查,先安抚好遇难者家属们的心理,还有工人们的心理。”
“好的,我们会照办,方主任您懂这方面的道理,我们不太明白。”
“我会派几个警察厅的警察来处理他们的安葬问题,放心吧他们都是信得过的警察,嘴巴比较严的。”
“那麻烦您了,方主任。”蒋老爷说。
“没事,赵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方主任点燃了一支烟。
“再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