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福省与浙省的交界往东南去,一片崇山峻岭,青树翠蔓延着大地的血脉,如一条曲折蜿蜒的河流,缓缓注向了华夏的东海海域。
而在广袤碧蓝的东海沿岸,福浙交界的边缘,坐落着一座古老的名为青城的小县城。
青城之所以名“青城”,其一是因为在这座四面环山的小城中,有着许多青翠喜人的万年青,点缀在小城的角角落落;其二,则是据说在唐朝时期,曾有一位诗人遭贬至此为官,见此地万年青长势繁盛,兴致大发,便吟出一首“主家连理木,昨夜一枝零。野藤沿别树,相托万年青。”并将原名“周山县”的小城更名为“青城县”。由此,“青城”一名便从唐朝开始沿用至今。
转眼千年流逝至如今,1986年5月的青城——
早晨,在月牙湾临海的小码头上,一群群渔民、工人们,脸上蒸腾着热气,已然洗得发白的背心上沾满黏湿酸臭的汗水。一网网一箱箱的鱼或货物正接连从船上被搬运下来,然后再装上板车或小卡车,准备拉往集市去卖。一时间,汗水味,鱼腥味,打气声,吆喝声等,充斥了整个码头。而住在月牙湾一条条小巷里的人家,在那一座座谈不上高大也称不上漂亮,却搭得十分工整的房屋上,升起了袅袅炊烟——那是各家各户的女人们,在为她们出门工作的男人准备中饭。
走进月牙湾,在一条条并不宽敞的小巷里,远远地瞧见了一棵大榕树——粗壮的树身如盘旋着老龙,深棕色的树干向上延伸,一条条细枝招展出千万嫩绿,荫蔽着树下一个简陋的秋千。
在大榕树的不远处,便是围成这条巷子的几户人家。而制作树下这座秋千的,便是小院里栽了许多万年青的纪家爸爸和他的儿子——纪善明与纪青辰。后者是一个不满四岁的小男孩,此时正穿着母亲刚做好的新衣,手里紧紧攥着两枚小钢镚,迈着小碎步,连跑带跳地来到了桐山溪边……的一个糕点摊。
“欸!纪家小孩,今天又来了啊?你爸爸给你零花钱啦?”卖糕点的大叔穿着干净的蓝色围裙,一边捏小糖人,一边乐呵呵地对小青辰说道。
“嗯!我……我要那个!”小青辰睁大眼睛一眼就锁定了摊位的一角,并伸手指了指摊位上的一排红枣蛋糕。
糕点大叔顺势一看,停下了手里的活,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这个可不便宜,你钱带够没有啊?”
周围几个买糕点的妇女一看这小孩有些可爱,也围了过来,善意地说道:“是呀小朋友,这可是红枣糕……红枣你知道吧?我们这里是很少的,都是从外面运进来。所以呀,这糕可是很贵的哦。”
“多……多少钱?”小青辰紧了紧手中的两枚硬币,掌心隐隐出汗,看向红枣糕的眼中又带着些许渴望。
“哎呀,你真要买?那好吧,看你还小又经常关顾我生意,这一块小的,本来六毛,你要就五毛给你罢!”糕点大叔大方地摆摆手,心底却不相信这纪家小孩拿得出五毛钱——要知道,在这八十年代,五毛钱,那可是相当于三两多猪肉的价钱!
“啊……”小青辰小脸一皱,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两枚一毛,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缓缓伸向糕点大叔,委屈地说道:“我只有这么多……”
于是大叔瞥了一眼小青辰的掌心,见只有两毛钱,便“欸”了一声,“这可不行呐,叔叔做这枣糕成本都不止两毛!你总不能让叔叔亏本吧?”
“哦……”小青辰委屈地答应一声,便打算先把这两毛钱攒着,等攒够五毛再来大叔这买走一块红枣糕。
只是还没等这小孩离开,一旁一位衣裙鲜艳的女人便伸手拉住刚转身的小青辰,把他拉到自己近前,对糕点大叔道:“包一块枣糕,我给这个小朋友买。”说罢,便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块钱,递给了大叔。
“好嘞!”糕点大叔接过钱,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纪青辰,便将包好的红枣蛋糕递给了这位个头不足他腰部的小朋友。
而本该欢喜的小青辰却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包着荷叶的枣糕,咽了口口水,道:“谢谢阿姨,可是……可是妈妈说,陌生人送的东西不能要……”
闻言,女人笑颜一绽,接过枣糕,轻轻蹲下对这个懂事的小孩说道:“小朋友,这个枣糕呢,你出两毛钱,我卖给你。这样就不算送了对吧?还有,对年轻的女性要叫姐姐,不能叫阿姨哦。”
“可是爸爸说,有孩子的叫阿姨,没孩子的叫姐姐呀。”小青辰迟疑地看了一眼跟在女人身旁的,与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年轻女人笑容一僵,又道:“你想买这块枣糕吗?”说着,还举起手里的东西在小青辰面前晃了晃。
“想!”小青辰点点头,清澈的眼睛里含着不假思索的渴望。
“那就叫姐姐。”
“姐姐!”男孩迅速开口。
“欸,乖孩子。”言罢,年轻女人便笑眯眯地收了沾着男孩汗水的两毛钱,并将手里的枣糕递给他。
纪青辰小心翼翼地接过枣糕,礼貌地对女人鞠了一躬道:“谢谢姐姐!”
“不客气。”年轻女人含笑点头,又温柔道:“现在我们不算陌生人了哦,我叫顾婉清。你呢小朋友,叫什么今年几岁啦?”
“我叫纪青辰,万年青的青,时辰的辰,今年4岁。”
“青辰啊,好名字,跟我们县名谐音呢……”女人有些意外。她想了想,又将一直贴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孩拉过来,道:“她叫沈月滢,跟你同岁。以后你如果有空,可以来古城西路76号找我们玩哦。”
闻言,小青辰把手里的枣糕放到身后,犹豫了一下又伸出手,“你好,我叫纪青辰。”
“……”小月滢没有回应,只是把脸贴在顾婉清身上,双手紧紧赚着后者的衣服。
“呃……我们家月滢比较害羞,下次有机会你可以来我们家找她玩。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不然爸爸妈妈该担心了呢。”顾婉清拍了拍自己的女儿,柔声对小青辰说道。
“嗯!姐姐再见!”
“再见。”言罢,小青辰又看了一眼顾姐姐怀里的女孩,便转身快速离开了。
此情此景,只见周围的人们含笑看着年轻的母女和远去的男孩。
待男孩走远后,只听清脆的女声回荡在小小的糕点摊上。“枣糕一斤,鸡蛋糕一斤,八宝米酥一斤,花生糖一斤,红糖面糕一斤,绿豆糕一斤,劳烦您帮我送到古城西路76号。”
…………
宏星化油器工厂总装车间中——
“嘿!老纪,这边过来帮忙组装一下!”总管招呼道。
“哦,来了!”纪善明戴着满是油污的白手套,放下手中的活,又抬手擦了额前的汗珠,便站起身,一路小跑着来到另一个岗位。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零件被快速组装着,顺着组装台,以工人的手为流水线,一个接一个,被快速地送往下一个位置。
而纪善明,便是这总装车间中的一名普通工人,唯一特殊的一点,大概便是他对总管吩咐的任劳任怨吧。
…………
古城西路128号,县政府,县长办公室内——
古朴的办公桌前,徐县长戴着老花镜,借着窗外透进的阳光,认真端详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这时,“笃笃笃”,三响敲门声想起。
“请进。”
说罢,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大龄青年走了进来,并将一杯热茶放在了徐县长的手边。
“徐县长,您的茶。”
“啊,谢谢。”县长礼貌一笑,点点头,又低头继续看手里的辖区灾情报告。
“那我先出去了。”一身书卷气的青年微微躬身。
“嗯……”县长下意识地答应一声。
青年转身就要离开。
“啊,等等!沈秘书,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份报告,咱一起想想怎么办。今年的洪涝恐怕又要闹到咱县的老百姓咯。”徐建华徐县长无奈地长叹一声。
闻言,沈文轩迅速走上前,接过县长手中的报告并快速浏览了一遍,瞳孔一缩。
“这……辖区三镇十二村的粮田受灾?县内粮库库存居然不足一半?这确实难办了呀……”
…………
1986年的青城
故事从这里开始。
注:本书各项数据、事件、命名等,大量参考现实,但具体年份和事件情况略有增删修改。但主体剧情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