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一道鲜血飞溅三尺,落在雪白的墙壁上。父亲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紧接着“滋——滋——”几声,娘亲也倒在了地上,熟悉的身影接二连三地倒下,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人胃里一阵翻腾。南宫渡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抑制着叫出声的恐惧。他从衣柜的门缝里看着那名黑衣人撩起衣角,擦了擦刀,站在屋里环视了一圈,随后,从父亲身边捡起鸢尾刀,转身离开……
南宫渡忽然坐起身来,从这个恶梦中惊醒。眼角一阵温热。
“你醒了?”一个温柔纤细的女子声音传来。南宫渡瞪着眼睛,眼前是一个粉色的纱帐,他仿佛慢慢回到了现实中,也闻到了枕畔传来的香气。
他此时才确定刚刚有人叫他。微微转头,床前不远往站着一个女子,身着一袭白裙,眉如远山,肤若脂玉,淡粉的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是一幅浅浅的水墨画。南宫渡本来很不习惯谁看着自己,但这女子的目光却似看非看,悠远温和——那是一种不会侵犯到任何人的眼神。
白衣女子慢慢走到床边,摸索着坐下。随后将手伸过来,南宫渡本能地想要一让,但躺在床上,又哪里能让得开。他不知道这女子要摸什么,紧张地看着她的手,只见她的手慢慢落在他胸膛……南宫渡刚要松口气,那女子竟然慢慢朝上摸索起来,轻轻摸到他脖子、下巴、鼻子到额头。终于停下来,颦眉道:“嗯,怎么还这么热?”
“你这么摸,当然热啦!”南宫渡心想着,但他依然没有开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观察了这女子一会儿,就发现这女子说话的时候,眼神毫无波澜,难怪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南宫渡并不觉得打扰,因为,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是个盲人。南宫渡忽然明白过来。
白衣女子看不见南宫渡脸上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将盖在南宫渡身上的被子揭开,南宫渡才感觉到这回真是凉飕飕,原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脱掉,裸着上身,伤口缠着白布。他一惊,立即“咳——”了一声,牵动伤口,又痛呼一声。这几下那女子也感觉到他的尴尬,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眼睛看不见,也不算占你便宜。”南宫渡想想也是,也就任这女子查探伤口。
白衣女子将白布揭开,又给他一瓶药叫他自己撒在伤口上,他依言照做,感觉伤口痒痒的,竟然有一种愈合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什么奇药。白衣女子又找来新布一边给他包伤口,一边道:“算你运气好,受的伤还未及要害,只是伤口深,但是,有我的‘三天痊愈天下第一金创药’很快就好了。”她说着得意地笑了笑,粉雕玉琢的脸上顿时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教人心头一甜。南宫渡一时间看得呆了,可能也因为这女子是盲人,所以他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她秀气的鼻尖,湿润的粉唇,光洁的额角,小小的耳垂上镶嵌着的明月珠……总之,他从未如些细致地打量过一名女子。
自从家缝变故以来,他无论对谁都不算亲近,日日警惕着,如果这女子眼睛看得见,或许他还是会有几分顾忌。但是,偏偏这女子什么也看不见,目似清潭,却有袅袅雾气。南宫渡凝视着她,也不怕被她发现。白衣女子忽然“哎呀”一声轻呼,急急地跑出房门。留下南宫渡愣愣地坐床上。
片刻过后,白衣女子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粥,放到桌上,道:“差点忘了我熬了粥给你,若是给丫头们看到,定会把粥送来我房间,发现你在这就糟了。”
南宫渡猜想她是大家闰秀,若是被发现藏了个男子在这里岂不是毁她清誉。看来,自己得赶快走才是。于是,他起身下床,准备离开。白衣女子侧耳听了听他的动静,知道他想走。便道:“喝了粥再走吧。”南宫渡看了看她,也感觉肚子有些空了,于是便坐到桌前,三两口将一碗粥喝个精光。一起身,那女子已经将他的衣服抱到他面前,递给他,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南宫渡接过自己的衣服那一刹那,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小时候,每次父亲着急出门,母亲总是提前候在门口,笑着将父亲的外套递给他,这一幕后来经常出现在他梦中。这一刻,南宫渡心里对这陌生的白衣女子竟生出一些不舍,就此一去,恐怕再难重逢。也许,这只是一次如梦般的邂逅,让他在紧张凶险的人生中歇一歇,这是上天眷顾,可不能再贪心了。他下意识地甩甩头,仿佛要甩掉脑中的妄想。他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依然自顾自地向白衣女子拱拱手,算是谢过,转身出了房门。只见屋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繁花似锦,矮矮的院墙爬满了青色的藤蔓,真是一处精致美丽的小院。远处传来脚步声,南宫渡再不停留,提气纵身,跃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