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少霆闻言，只是微微抬眼，面上无甚表情，瞥了眉娘一眼，命下人将手帕当做证物取来，才开口道：“物证已有，只是人证暂且昏迷，不过不出两日，孔大便会苏醒。”
“不必这么麻烦了，公主，我已经认罪了。”眉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微垂着眉眼，咬破手指，在罪状书上签字画押。
一副从容的模样，若不是铁证如山，长明定不会相信她会是凶手。
“本宫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长明直直盯着她看，神色中夹杂着一丝惋惜。
眉娘苦笑着摇了摇头，抬眼朝窗外望去，像是想抬头看看太阳，可大理寺向来阴暗，入目的皆是荒凉。
“不过是识人不清罢了，罪女浑浑噩噩了一辈子，此刻才活的通透了些。”一双眼睛望着房檐，眉娘嘴角微扬，像是在自言自语。
越是这副模样，越让长明不安起来，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她咳了一声，转眼看向贺秋雪，道：“你既能知道眉娘是凶手，那是不是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捉拿犯人要讲究她的前因后果，这你可明白？”
听了这话，贺秋雪偏过头，看了眉娘一眼，见她仍旧不语。贺秋雪咬牙，朝着长明一跪，跪在了大堂中央。
“整个事件臣女自然清楚，只是臣女望公主答应臣女一件事，莫要治眉娘死罪。”贺秋雪如是说着，话音未落，便感到一阵寒意。
长明眯着一双凤眼，两手扶在椅子上，冷笑一声，“她杀了当朝驸马，本宫的夫君，该诛九族的大罪，为何要饶恕？”
语气里满是寒意，那双凤眸微眯，却足以折射出让人胆寒的气场，在场的众人皆知，长明公主发怒了。
可贺秋雪偏偏不依不饶，挺直了腰背，顶着那骇人的目光，将声音放大了些，“若是她杀的，是个唯利是图，抛妻杀子的奸诈小人呢？”
声音不卑不亢，竟将长明的怒气也浇去了大半，眉娘听她如是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家贵族，向来最重视颜面，虽然她是将军府嫡女，可如今若是为了自己惹怒长明，并非明智之举。
“你说什么？驸马向来洁身自好，又怎会是你口中那等卑劣。”显然不相信贺秋雪的话，长明眸中满是怀疑。
贺秋雪轻叹一声，又将平邑带来的画呈了上来，画像中眉娘的模样，再加上画中驸马提笔做的藏头诗，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宫少霆见她竟将这画呈给了长明，眉头一皱，同她一起跪向长明，开口道：“公主恕罪，今日这消息，定不会传出大理寺。”
事关皇家颜面，尤其是这样丢面子的事，更何况长明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他当真怕贺秋雪会被牵连。
长明一手揉着额头，两只眼睛就那样闭着，像是在回忆同驸马相处的种种。过了许久，才听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是他自己造孽，何须本宫替他担着。”
见她这个反应，众人皆是一惊，他们都以为长明定不会承认，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痛快。就连跪在地上的眉娘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长明伤神，头也有些痛，一手掐着太阳穴，不再说什么，只是她身旁的裳珊眉头紧锁，朝公主道：“公主，万万不可啊，事关您的颜面，这件事决不能不管。”
裳珊跪在长明身旁。眼中尽是担忧，见她没听进去，一咬牙，又接着说道：“就算公主不在乎驸马的名声，那也要为自己想想啊。若是那位大人听到了，怕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长明一声冷哼，将那桌子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一双凤眼尽是苦涩，“那又有什么的，他听到了又如何，若是他真的有心，早在五年前便该站出来了。还有，他如今可不是什么大人了……”
长明一双眼睛浸了些许泪光，声音里夹杂着万分心酸无奈。早已不是那副气若神闲的模样，贺秋雪跪在地上，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一颤。
自己的夫君死了，她尚能不慌不乱，可如今却为了小丫鬟一句话里的人，被激怒成这副模样。贺秋雪想，那人绝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人。
“公主恕罪，是奴婢失言了。”裳珊跪在地上，眼角多了几抹清泪。
长明缓了一会儿，吹了吹殿外的凉风，才渐渐平缓下心神，让裳珊起来，便不再说什么话了。
贺秋雪看了眉娘一眼，她正望着外面出神，一双好看的眼睛失了颜色，如同空洞一般。
“此事交由宫大人处理吧，罪不在眉娘，她不过是个可怜至极的女子。”
过了半晌，长明才慢慢开口，前脚要迈出大堂，又回头看了贺秋雪一眼，开口道：“贺小姐果真聪慧至极，替本宫解决了这棘手的案子，本宫欠你一个人情。”
听了她的话，贺秋雪微微抬眼，看向了门口的女人，“公主言重了，为公主办事，是臣女的荣幸。”
没听她说什么，长明不再停留，一步步走了出去，她身后的裳珊却偷偷走了回来，眼里的泪还没干，朝宫少霆一拜，“望大人妥善处理这事，我家公主毕竟是皇族中人，她虽不在乎，却有不少人等着看她出丑。”
裳珊说的恳切，一双眼睛通红，看的贺秋雪有些心疼，皇家人的无奈，她最是清楚不过。高处不胜寒，一摔下来，便是粉身碎骨。
宫少霆朝她点了点头，裳珊不敢耽搁太久，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便追着长明出去了。一时间。大堂中只剩了宫少霆的人。
“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贺秋雪看了看宫少霆，见他眉头微皱，心中有些愧疚，“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听她道歉，宫少霆笑着摇了摇头，“你做的没错，只是皇家贵胄的颜面，似乎贵过了人命。”
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他痛恨这强权的时代。
无辜人惨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宫少霆才走上庙堂，请旨大理寺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