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西面传来了一阵雄壮的冲锋号,与此同时,鬼子群里传出一连串的爆炸声,这是掷弹筒发射的手榴弹爆炸声。廖宝元大喜喊道:“团长,政委,咱的救兵来了!”话音刚落,只见百多骑兵挥着马刀冲进了鬼子队伍里,一阵迅猛的砍杀过后,地下躺满了鬼子的尸体和伤员,哀嚎声此起彼伏。在骑兵的后面,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单是掷弹筒,就有二十多具,不断地向鬼子队伍里发射。由于鬼子都在东边大路上和田野里集结着,人员密集,掷弹筒发挥了很大的威力。中弘一郎一时弄不清楚究竟来了多少八路军,自己这方又处在狭长的地带,指挥不畅混乱不堪,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显得比较被动和无序,影响了战斗力的发挥。当务之急,只有暂时脱离战场,调整战术,建立起有序有效的战场指挥系统后再与八路军决战。于是,中弘一郎下令立即后撤,各个小队交叉掩护,很快退却了数百米。八路军不但没有追赶,反而向西撤去。
双方竟自动罢战。
柳浩达来不及歇口气,立即和张来虎去见罗政委。他俩知道,刚才的援军中有师属骑兵连和警卫连,肯定是罗政委亲临指挥的。
他俩猜得没错,确实是罗政委来了。
从收到柳浩达第一封电报开始,罗政委就着手准备东进。他早就知道,柳浩达和刘黑七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现在柳浩达率教导团无巧不巧地驻扎在了刘黑七的老家,恐怕和当地老百姓难以搞好关系。八路军进入山东的目的,就是要开辟抗日根据地,和当地老百姓建立起鱼水之情。如果不能获得老百姓的支持,那所有的工作都将无从谈起。更主要的是,柳浩达目前驻扎的地方靠近临沂,一旦日军得到消息大举围剿,教导团就很被动。于是,罗政委立即启程,同时还给从其他方向进入山东的一一五师先遣团下令,让他们向师部靠拢,准备接应教导团。半道上,罗政委又收到了柳浩达的电报,说临沂日军即将倾巢而出,还有坦克战车,教导团将因地制宜,打击来犯之敌。罗政委虽然知道柳浩达智勇双全,打起仗来一向奇计百出,但想到敌我实力太过悬殊,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便继续加速东进,在距离西郭村十里的地方与先遣团会师并驻扎下来,并派出侦察兵前往西郭村侦察。后来罗政委见柳浩达为了救老百姓,遭到鬼子包围,危在旦夕,便立即下令部队全面攻击,击退了鬼子,救出了柳浩达和教导团。
罗政委一见到柳浩达和张来虎就问:“部队伤亡情况怎么样?”
柳浩达懊丧地说:“伤亡三分之一多。这次主要是对刘黑七的保安队缺乏警惕,我们帮他救老家人,他却在旁边打我们冷枪!这个铁杆汉奸!”
罗政委严肃地说:“刘黑七这个人别人不了解倒也罢了,难道你还不了解?你对他缺乏警惕,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柳浩达点头称是。
罗政委沉痛地说:“伤亡那么多战士!这些可都是经过长征的老战士啊!个个都是咱的宝贝啊!全面抗战以来,咱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啊!这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工作上的巨大失误造成的!”
“工作上的巨大失误?”柳浩达沉默了半天,试探问道:“政委,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该去救老百姓?”。
罗政委勃然大怒:“怎么不该救!咱们八路军怎么能见死不救?”
柳浩达为难地说:“政委,您也知道,当时形势紧急,我也只能那样做……”
罗政委气愤地说:“如果你俩早让老百姓撤离了的话,还用着再去救他们吗?你们和鬼子打交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不知道鬼子吃亏后会把气撒在老百姓身上?”
柳浩达松了口气:“政委,不是我们不让他们撤,他们压根就不和我们一条心,他们还给刘黑七、给鬼子送信呢。”
张来虎在一边帮腔:“是的政委,这个村里的老百姓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我们在村里驻扎了多天,没有一个人主动和我们打招呼,看得出来,这个村的老百姓确实对我们怀有敌意。”
罗政委摇头道:“我不否认存在这种情况,但你们尝试过吗?努力过吗?老百姓对你们有敌意,你们呢?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对于大土匪、大汉奸刘黑七的老家人,有没有敌意?”
柳浩达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罗政委放缓了语气说:“柳浩达,马上就到你老家了,有什么想法?”
柳浩达心下黯然,说:“还能有什么想法?我们柳家围子,不,整个沂蒙山区都被刘黑七给祸害得不成样子了!现在又来了鬼子……我只想快把鬼子赶跑,杀死刘黑七,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罗政委说:“你一个人吗?你一个人就能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柳浩达说:“当然不,不是还有咱八路军吗?”
罗政委说:“单靠咱八路军也不行,我们东进山东的目的,就是要放手发动群众,发展地方武装,壮大抗日根据地,杀敌卫国卫家乡。抗战从来不是某个人、某个群体的事情,而是真正的全民抗战!”
柳浩达有些困惑:“政委,您的意思是……”
罗政委却没有回答柳浩达的疑问,反问他:“你是沂汶县人吧?”
柳浩达只得点头道“是。”
罗政委兴奋地问:“沂汶县的柳家围子?”
柳浩达更困惑了,不得不皱着眉头再次说了声“是”。
罗政委兴奋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倍,说:“那太好了!告诉你吧,在我党的领导下,沂蒙山区成立了一支规模最大的抗日武装,叫沂蒙游击纵队,目前就驻扎在你的老家柳家围子。这支部队因为缺少军事指挥人员,多次向我们提出申请,希望八路军派人过去。你看,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柳浩达心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不知不觉间,柳浩达已经离开家乡11年了,在这11年里,柳浩达不是没有想过家,想过家乡。恰恰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思念母亲、思念众乡亲、思念家乡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只不过近乡情更怯,当初自己和池玉平身负血海深仇杀出重围,只是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一定要手刃仇敌刘黑七。可11年过去了,刘黑七仍然为非作歹地活在世上,而且就在今天,刘黑七又恩将仇报地枪杀了教导团那么多战士,正可谓“旧仇未报又添深恨”……
罗政委见柳浩达沉默不语,以为他不舍得老部队。便说:“我知道,多年来你一直带教导团,舍不得离开。说实话我也舍不得你……”
张来虎接过来说:“我更舍不得,教导团全体战士都舍不得……政委,能不能另派别人前去?教导团可是主力团啊,换了别人影响战斗力咋办?”
罗政委摆摆手,说道:“舍不得也得舍得!地方建立一支武装不容易,必须支持!就这么定了。据我所知,沂蒙游击纵队目前最缺的就是武器钱粮。浩达,上次杨庄战斗后国民政府奖励了三百块大洋,我分给你一半带过去;还有,你把上次战斗中缴获的武器弹药也分一半带过去。杨庄战斗你没能活捉青木,你的缴获我没留给你教导团,都在我这里给你存着呢,就算是给你陪嫁的嫁妆吧。”
柳浩达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其实上次没捞到战利品,柳浩达倒没什么,倒是廖宝元反应激烈,他想不通的是,仗是教导团打的,咋什么战利品都分不到?所以,这次廖宝元一见援军中有掷弹筒,立即就知道,是罗政委来了!
柳浩达想到廖宝元,心里忽地一动,说:“政委,我想挑几个人过去行不行?”
罗政委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挑人。行!权当送你个陪嫁丫头了。说好了,除了你的警卫员小周,只陪送一个,多要不给!说吧,你要谁?该不会是老虎吧?”
柳浩达喜出望外:“老虎您同意?那就是老虎了!”
罗政委笑道:“想得美!老虎也跟你去了,教导团还不得解散!再说,你那边军区里早给配上政委了。也姓张,只是不叫张老虎,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张云泽!”
张来虎忍不住插话:“政委,我也不叫张老虎!”
几个人都笑了。
柳浩达又说道:“那就把廖宝元给我吧!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再说,您陪送给我的那些嫁妆,像掷弹筒什么的,也得有人会使吧?那边有谁会使?”
罗政委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来虎先嚷了起来:“不行不行!廖宝元是教导团的一营长,还兼着炮排的排长。他走了,一营怎么办?以后谁来打炮?再说,刚才政委答应陪送丫头,廖宝元可不是丫头,他是大小姐!”
柳浩达急了:“我说老虎,咱俩还是不是老战友?都说人走茶凉,我这还没走呢,茶怎么就凉了!我就算不要廖宝元,你好意思不送给我?还大小姐!我看你才是大小姐,比大小姐还小气呢!”
罗政委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老虎!顾全大局吧,好歹柳浩达在咱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空着手回老家吧?廖宝元就廖宝元吧!放心吧老虎,我不会让你太吃亏,我另外给你调个营长过去就是了。”
张来虎哭丧着脸说:“还有团长呢政委?您还得再给我调来个团长,最好能耍大刀的!”
罗政委板起了脸:“什么时候学会讨价还价了!我上哪给你调团长?还耍大刀的!现在到处都缺干部,耍小刀的也没有!这教导团的团长,你老虎自己干!至于团政委,你先兼着,过两年干部富余了,我再给你配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