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啊,她努力回想。
是了,她在水榭点了桌全鱼宴,正吃一半,萧迟便催促她,她一气之下把萧迟绊下了湖。
苻云筱看着润儿,润儿脸上是万分的不信任。
苻云筱解释,“我看他脸色通红,才让诃子挪个凳子给他的。”
润儿反驳,“你明知诃子眼神不好,而且,哪有那么巧,刚好把他绊到水里。”
“我不是又让诃子把他捞上来了么。”苻云筱无奈的回答。
“可不止这事呢,殿下”,润儿摇了摇她,“他今天脸色不好,我们别惹他了。”
“不是,他今天是为……”苻云筱想起润儿大概没看出有人跟踪,而且萧迟大概另有打算,便没再说,宽慰润儿,“没事,他不是为这事。”
润儿脸色依旧不好,苻云筱拉了她的手,“润儿,你扇累了,便让她们替你。”
润儿连忙压下她的手,“殿下,我不累,这随便买的丫鬟你也敢用,你真是……”
她看着跪坐在一旁,唯唯诺诺的两女子,想起,是了,萧迟为了她不再使唤他手下的一干武夫,才给我她找的。说随便可真随便,这两“丫鬟”,是花楼里随便拉的。
她想着,等到了秦昭,便给她们几个钱,让她们自谋生路。
正在她如此想的时候,只见萧迟只身掠向他们身后那船,边掠边喊,“送殿下上岸。”
她心里好笑,又塞了一块糕到嘴里,不急不缓的嚼着。
又侍卫站在她旁边,想要送她上岸,她漫不经心的抬手,继续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
饶有兴趣,兴趣盎然。
却霎那间怔住。
萧迟踏着水波,手中青锋剑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水波上的身影潇洒而冷漠,那船帘子一掀,出来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公子俯身一礼,萧迟在他面前堪堪停下了脚步。
那公子的形态彬彬有礼,身着淡黄色菱花锦衣,形容非富即贵。
润儿骤然愣住。
苻云筱也愣住了,帘子掀开时,她看见船舱里有一个人,那人长的和她十分相似,那人,是云修。
她急忙喝住萧迟,“萧都尉,是故人来访,手下留情。”
萧迟一愣,拔出的剑犹豫着回到了刀鞘之中。
“殿下,什么故人要千里相送?”萧迟没有回头,冷冷的对苻云筱说。
“萧都尉,可否让我和友人叙叙旧情,反正马车也还没到。”小小的女孩压抑着的眼泪就要流出眼眶,今日一别,就不知何时能见了。
萧迟愣了,犹豫了一下,“除非殿下不再耽误行程?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还没说完,旁边的润儿拉了拉她的手,摇了摇头。苻云筱恍然,她差点置自己的弟弟于危险之地。
“罢了。”她下了船,努力地做了个轻松的笑,又拿出扇子故作潇洒的扇着。
“启程吧。”苻云筱说。“什么千里相送,不过是恰巧遇上罢了。”
润儿拉着她上岸,萧迟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在他眼里,眼前的清洲王子符云修不过是个带着娇蛮任性和神经质的小孩,一丝疑惑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却丝毫没引起他的重视。
苻云筱用手中折扇扇着眼中泪水,转身,见萧迟还在与锦衣男子对峙,她问,“萧都尉,还不走?”
萧迟收剑上岸,鄙夷之色一闪而过。一国王子又如何,如今不过是秦昭国手中的质子。
他哼了一声,收剑上岸。
马车内,苻云筱和润儿都从翩飞的帘子缝隙中看向岸边,岸边没人,刚才船上的锦衣男子也回了船舱之中。
润儿紧抿着唇,良久才悄声说,“殿下日后不可如今日这般失态了。”
苻云筱握了握她的手,苻云筱的手细长纤白,美的不可方物。
润儿抬眼一笑,笑容中似有无奈,却并无谦卑。
刹那间,苻云筱突然有一种错觉,她想到什么,难道润儿并不是母后随意指给她的侍女?
润儿又恢复如常,为苻云筱整理了一下绣花罗锦如意袍子,然后恭敬的坐在一旁。
“润儿,你……”
苻云筱本来想问她从前的身份,却立即止住,马车的周围都是萧迟的部下,她不能问。
如她的过去,也是不能为人所知的。
清洲知道她的存在的人,都以为她只是清州王后的一颗棋,棋的走势由执棋着决定,亘古不变。但是,秦昭之行,却是她心甘情愿。
在苻云筱眼里,这世上谁也不能逼迫她做任何事,除非她心甘情愿。她不会如任何人所愿,成为他们手中棋。
等她们磨蹭了三个多月,到秦昭国京都的时候,已经秋季了,秋风飒爽,她原以为应是景物萧条,万物瑟瑟的样子,却不想秦昭京城的东市竟是如此热闹。
热闹,是美食的热闹,只见有人烧制着整只肥羊,滋滋作响,肥羊油光水滑,金灿灿的表皮,喷香的钻入人们的大脑。
整只肥羊占据了苻云筱的脑袋,要知道她已经好久没好好吃一顿了。她来的路上每遇到喜爱的地方就要停上几天,是以萧迟命了车夫朝偏僻的地方走。
偏僻的地方自然没有什么像样的食物,偶尔猎得山鸡野兔也皆是入了苻云筱的口。
可怜了萧迟和一众部下,苻云筱吃野兔,他们吃馍馍,苻云筱吃野鸡,他们吃馍馍。
苻云筱觉得,谁让他们非走偏僻荒凉的地方,他们执意如此,即便自己一个人吃鸡肉兔肉,也吃的十分心安理得。
他们一群大男人烤的野鸡野兔味道不甚好,但看他们啃馍馍啃的脸色蜡黄,苻云筱自然觉得烤的不甚好的野兔吃起来也十分香甜了。
吃了半月的野鸡野兔有些发腻,她捂脸作仰天长叹状,拿着新烤好的野鸡野兔围着众人绕了一圈,野鸡野兔的香气从众人间摇曳而过,苻云筱闻了闻,十分感慨的“嗯”了一声,又十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天天吃肉腻得慌。”
天天吃干粮吃的脸色蜡黄的军士齐刷刷看着她,眼珠子瞪得像是立马要掉出来,终于忍不住要开口,萧迟摆了摆手,示意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