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虽说对于学习这方面,不是很努力地对我们倾囊所有。但总是告诫我们:命中有危机不可怕,危机,就是“危”中也有机会,找到了机会,你就脱胎换骨,踏上了新征途。
我记得妈妈第一次说这话的那天晚上,妈妈烧了几个好菜,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丰盛的晚饭,妈妈跟爸爸要了一点酒,微笑着:“我也喝点。”这种气氛好像是从来没有过的,那一刻的笑容,是我见过妈妈最美的笑容。
之后便听人传言,我家挖到了宝贝。乡邻碰到爸爸会说上一句:“你挖到宝啦?”
“挖到宝,是个金蛤蟆。要不你也去挖,看能挖出只金蛤蟆来?”爸爸总是重复说这样一句话。大家也就把这件事当玩笑,风声渐渐地平息了。
我听人说挖到宝贝的地方是那块老屋基坡地。爸爸当会计的那几年,赶上了分田到户,有一天晚上妈妈跟爸爸聊天:“你这人也太老实了,把老屋基的坡地放到头签或者尾签,你这总能安排的吧。到时拿根长签放在口袋,手里抓到什么签棍子都丢掉,拿出那根长签,要是尾签你就折一截,做成最小的。你想办法把老屋基的坡地抽到咱们家,一切都看你的了!”
爸爸说:“那好,就这么办!”后来老屋基的坡地分到了我们家,爸爸起早贪黑把那块地围起高高的茅草坝。在老屋基地边又是开沟拓土忙活了好多天,就在那一年冬天,爸爸在床下挖了一个红薯窖。
村里有头常年生病的老牛,瘦骨嶙峋,皮包着骨头。分田到户谁家也不愿要它,只好杀了分吃。杀牛的活儿爸爸却抢着干,众人都说:“平时也没见你胆大啊,杀牛这不讨好的脏累活,你也抢着干?”
爸爸说:“我干这活,多拿份内脏回家,大家没问题吧。”完了之后拎起牛内脏,回头又跟众人说:“牛肉让大家等份分了,我的那份等会儿我来拿。”
爸爸当天很欣喜,拿牛肉的时候不经意间说:“今天捡到宝贝了。”
村里人见他杀牛干活辛苦,弄了大份的留着给他,以为他念着众人的好,有人就说道:“捡到什么宝贝了咋?”
爸爸拎着那大份牛肉,笑呵呵说:“今天还会有什么宝,是牛宝呗。”
村里人说:“牛还有牛宝,那狗还有狗宝咋?”
爸爸笑而不语。
那年冬季,我上一年级的一天早晨,爸爸陪同我一道上学,他说倪家宕水抽干了,村子里每个小队要派人下去捡鱼,他负责宰杀鱼。在路上爸爸找了不少圆滚的鹅卵石装在兜里。中午的时候,我上学到了教室,一帮同学议论着要去附近的负责供饭的那位同学家弄鱼吃。我们跑过去的时候,村子里有十几桌人在吃饭,都在吃大锅炖的大青鱼。同学们说今年捕到了好几条比人还长的大青鱼,我碰到了爸爸,他忙端了一碗鱼肉给我吃:“这鱼大,都是我宰杀的,夹的块鱼肉没刺,快吃了好去上学。”
找到里面家人的同学,都美美的享受了一大碗香喷喷的鱼肉汤。还有几位没有家人在里面的就没那幸运,讷讷地回教室去了。等我跑到教室,看见朱老师已经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睡,见有人回来,头也不抬说:“我说过谁迟到就在外面罚站,今天村里捕鱼,对我们老师客气喊去吃饭,竟然让我看到我的一帮学生站在外面讨饭吃,我觉得丢我的脸!”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的同学都看着我笑。算我跑得快,第一回教室的,后面还有一大帮同学还没回来。我呆在门口。朱老师抬头看见是我,便说:“进来吧,到座位坐好要上课了。”一边又对着班里的同学说:“我说过两点钟上课,谁迟到就罚站,不是我偏袒好学生,现在是一点五十九分,这个没算迟到。”
朱老师抬起手看着手表,把后面那群还在兴奋的同学拦在门口,罚他们在门口站着。上课读课文的时候,虽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位同学,但大家的声音特别宏亮,比平时满教室的人声音都高。我坐在那儿脸红了,小声读着课文,有点不自在。不过晚上的时候,爸爸悄悄地给我们看了几块鱼青石,很是漂亮。
那个时候我上的学是村子里分校,只有一、二年级两个班。离我家比较近,只要翻过一个土坡就到了。就在这一年级的班里,还有许多故事的。我的同桌是个黑黝黝的小男孩,他喜欢笑,平时说话总是带着甜甜的笑。他有时会带来家里的一本厚书给我翻,说是他读研究生的哥哥翻译出版的,这本书他哥哥就能拿到几千元的稿费。这使我感到很惊奇,那些钱对于当时我的认知是天文数字,我记得跟爸爸去镇上吃的饭就花了八分钱。
他还告诉我,彩霞同学上次从课堂上跑回家,她家里已经给她找好了婆家,过年后可能就要出嫁了。那是上到有节《彩霞姑娘要自由》的课文,可能是当小组长的王青松同学收作业的时候,发现彩霞同学的作业没有完成,就问起来:“作业怎么不写?”
“这一课我不会写。”
“一年级都留了四年,这作业你还不会写,你是不想写吧。”
看着他们俩人在争辩,我们全班人都是在笑。
“王青松,你不要嘲笑我,你不也留级二年,这一课我就是不写,四年了我都不写,你敢把我怎么的?”
“作业我也不想写,我也要自由,彩霞姑娘要自由!”青松同学喊。接着还带动我们全班人都跟着不断地喊起来:“彩霞姑娘要自由!彩霞姑娘要自由!”这其中也包括了我。彩霞同学觉得受到了侮辱,背起书包跑回家,再也没有来上学了。为此我感到深深的内疚,想不明白在心里纠结了好一阵。
同桌还指着前阵子跟我同座位的那位的女同学告诉我:“你不知道吧,她是立志要当尼姑的,她在九华山的姑姑内定要她当尼姑。”后来不久,有几辆板车经过小学,板车上拉着东西,盖着红绸布。我们小孩儿好奇围着,有人忍不住从后面掀开看,吓得拉板车的人大声叱喝:“这菩萨是开了光的,掀了漏光菩萨就不灵了!”
而我当时摸上去的就是一块木头,只记得那天顺道的同学都跟在板车后面,叫着跳着围着拉菩萨的板车跑。再后来那位女同学也没来上学,回家庙做小尼姑了。
后来便经常做着去那座寺庙的梦,梦里有个小尼姑在那庙里敲着木鱼,却总是背对着我,梦的最后都是被一些恐怖的事情给惊醒。我想大概是从我那个时候便知道了,菩萨都是些木头,或者石头做出来的,对菩萨心生不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