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着飞出了不知多远,陈远清渐渐力竭,黑暗之中他只觉眼前一道黑影迎面而来,躲闪不及撞个正着,终于身形不稳坠落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立时喷涌而出。陈远清只觉胸中如被火焚,难受以极,当下便自怀中取了一个小瓶出来,只见那小瓶通体碧绿,其中隐有光华聚敛,陈远清将瓶塞拔开,却见有一道紫气从中射出,但瞬间便化为无形。
陈远清并不为怪,自瓶中倒出一颗丹药,但见那颗丹药似龙眼大小,通体紫色,闻之隐有异香扑鼻;陈远清将丹药服下,随后便盘膝而坐,调息起来,只片刻之间,他的脸色便已好转,想来这丹药也非凡品。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陈远清眉头一皱,吐出了一口污血,但看他脸色已不似方才那般不堪;又过了片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看样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陈远清站起身来环顾四望,见周围仍是一片黑暗,与旁处并无二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眼前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隐在其中,陈远清心中一动,小心走近一看赫然发现竟是一棵巨树,只是这棵树通体乌黑,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也不知有多高,不细看之下绝难发觉,陈远清这才想起方才自己在半空之中突然撞到什么东西才坠落下来,现在想来定是这棵巨树无疑。
见这树如此神奇,陈远清不禁感叹天地造物之玄妙,黄泉谷终日不见天光,竟能生出如此巨树,只是不知这树在此存活了多少年月,这谷中还有多少。
正自想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似有光芒隐隐一亮,接着便消失不见。
陈远清一怔,立刻想起方才那神佛来的突然,定是有高人以法宝幻化而生相救于自己,那御灵鬼王如此厉害,绝非人力可以御之,便是有灵宝护身只怕也凶多吉少,若方才真是有人出手相救,此刻必当有难,自己怎能一走了之。
想到此处,陈远清身形一动,纵身而起复又向回飞去。
刚飞到一半,陈远清突然发现周围的黑暗竟变得淡了,其中有许多幽浮暗影匆匆向外逸去,看形态都有几分仓皇之色,似是逃命一般,而此刻远远地又传来一声苍老悲呜,其声似有不甘,但很快便没了声音。
陈远清心下大奇,也不管身边飞过的无数幽浮,只聚力疾飞,片刻间便已到了方才和御灵鬼王战斗之处。
只是在他眼前看到的却只有满地的碎骨,哪里还有御灵鬼王的身影。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远清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不觉看向方才那金光盛处,但见那里十分干净,只是在周围三丈以外却见碎骨堆积如山,尽都一副焦黑模样,像是被烘烤过一般,想来定是那金光所致。
陈远清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场景,心中惊骇不已,他知道天下佛宝多以慈悲之念炼化而成,便是以杀伐之用也自留有三分生机在其中,先前所遇神佛法相分明是佛家法宝幻化而生,却为何有这般凶煞之力,其中分明没有半分慈悲,更有几分斩尽杀绝的意味。
正当他暗自惊讶之时,突然心中一动,又看向尸骨如山处,只见那处昏暗之中缓缓走出几个人影,陈远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待看清来者却不禁一怔。
但见来者是五个西荒僧人,为首一个老僧着一身黄袍,只见他身形枯槁,面容憔悴中带有一丝灰败;在他身后跟着四个身着朱红僧袍的年轻僧人,他们尽都是一脸沉静,全无半点表情。
看到他们向自己这边走来,陈远清心中起了戒备,这天域西荒的修真门阀虽不及中土那般隆盛,但也有许多厉害角色,便是一些小门派也自有一套修炼门道,其道法之异非是中土可比,便如眼前这几人,进到黄泉谷如此之深竟还是毫发无损,多半不是寻常之辈,他们虽着佛家番服,但真正身份却无从得知,要知道天域西荒佛门虽众,但其中邪妄之辈却也不在少数。
此刻,那几个僧人已经走到近前,见陈远清站在那里,似乎也并不惊讶,那老僧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异样光芒一闪而过,但他并未停住,只绕过了他向黑暗中继续走去。
陈远清见状,不禁眉头一皱,心下好奇,开口叫道:“且慢!敢问诸位可是大梵宗的高人?”
那几个僧人闻言停了下来,却无人回头,只听一个声音沙哑地说道:“此间不是人世正道,便是有神剑护身也是过不去的,施主还是弃了念头早早出谷去吧。”
陈远清道:“在下中土无极门下陈远清,方才幸得大师相救,实在感激不尽...”
他话音方落,那几个僧人互看了一眼,便见那黄袍老僧转回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陈远清只觉那老僧的眼中精光一闪,自己与其对视的瞬间顿感一股若有实质的压力扑面而来,自己体内的无极乾坤诀应激而起,瞬间汇聚在眼眸,堪堪顶住了那道摄人心魄的精光。就在此时对面的老僧突然收回了目光,陈远清只觉眼前压力一轻,不自觉眨了下眼睛,只见那老僧双手合十,沉声问道:“我佛慈悲,我观施主手中所持的乃是千年名刃,又使得出如此高深的乾坤剑诀,施主当是无极门下无疑,却不知施主可识得灵云真人?”
陈远清闻言心中一凛,对这老僧愈发看不明白,且不说这无极乾坤剑诀乃是无极门不传之秘,中土也是少有人见识过剑诀之威,却不曾想在此昆仑黄泉之地,竟有人识得,听其话中隐意竟也知晓其中玄妙之处,更不可思议的是这老僧竟能唤出自己师尊的名讳,当真令人费解。
“灵云子乃是家师...”陈远清掩住心中波澜,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老僧点头道。
陈远清心中纳罕不已,当下便问道:“不知大师宝号?”
那老僧合十礼道:“贫僧普赞...”
“原来是大梵天珠普赞尊者!”一听那老僧报出名号,陈远清不禁一惊,心中疑惑当即化去,遂上前见礼道:“无极门下陈远清见过尊者!”
那老僧微微笑道:“当年贫僧曾有幸与令师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日竟又遇到故人门下,当真是缘分不浅...方才见施主的乾坤剑诀如此雄浑霸道,比之当年灵云子也不遑多让,无极门之传承当真了得。”
陈远清闻言面上一红,道:“尊者谬赞,晚辈怎敢和师尊相比,方才若不是尊者出手相救,只怕远清此刻已是这谷中亡魂了;昔时尝听师尊讲到尊者威名,今日得见实是在下的福缘...”
普赞尊者微微摇头,道:“陈施主此番来此,可是要进那昆仑神墟?”
陈远清答道:“正是,晚辈此来正是要进昆仑山寻些我无极物事,不想却在此地遇到那鬼物。”
普赞尊者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黄泉谷内已经不比从前,若放在百年之前,以陈施主的手段,闯将过去当无大碍,但今时里面却是出了许多杀生的孽畜,个个都有不测之能,方才那鬼畜也是比之前凶戾了许多;陈施主且听贫僧一言,现在就出谷去,再往前走恐无生路...”
陈远清面色一变,道:“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尊者既能出入谷中而无事,定是有办法,还望尊者赐教,否则晚辈就这样无功回山,定要被同门所耻笑。”
普赞尊者面露苦色,摇头道:“贫僧方才也并未深入谷中,谷中物事贫僧虽略知一二,但也不敢托大,现在便是以贫僧毕生所学也是没有把握能够穿谷而过,陈施主不必执拗,还是请回吧。”
说罢他双手合十,低低诵了声佛号,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布包,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面铜镜,对陈远清说道:“这面铜镜是贫僧在谷中偶得,我观上面纹饰和镜中蕴含着的灵气与你道家相近,今日与你有缘,就赠与你了。”
陈远清乍见普赞手中的铜镜,心中一震,小心翼翼自他手中接过。
那铜镜甫一入手,陈远清便觉一股清凉之气透镜而出,进入了自己的经脉之中,那股气息如此熟悉,在他体内游走了几息时间,陈远清便觉身体一轻,之前的伤势竟又好了几分,他观手中铜镜虽暗淡无光但隐有宝气氤氲,镜后纹饰乃是仙家诸般灵物,在镜心旋钮处,有一只云龙盘钮凸出,刻画的栩栩如生,仿若真实龙兽。
“三清镜!”
陈远清不觉惊呼出声,普赞尊者拿出的正是无极宗失踪了千年的至宝“三清镜”!
传说此镜乃是无极门第二代祖师于灵祖山中偶得,它威力绝伦,且性能护主,一直被视为门中重宝,但传承了近千年之后,却又无故失踪了;没想到今日竟让陈远清在此遇到,他怎能不激动。
看着手中的三清镜,陈远清却犹豫了起来,普赞尊者就如此轻易将此重宝送出,换做任何人也是不敢轻易接受,但也不忍心就这样还回去,毕竟这本就是无极门的东西。
似乎是看出了陈远清的心思,普赞微微一笑,道:“陈施主大可不必犹豫,此镜本就是你中土道家之物,旁人便是得去也不知如何驱使,最好处也只是面映照颜面的镜子,没得辱没了法宝,倒不如施主爽快拿去,也不枉此缘分。”
陈远清有些激动地看着普赞,终于将宝镜收起,对普赞尊者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此镜乃是我无极宗门失踪千年的法宝,今日全赖尊者才能复得,尊者大恩远清铭记于心,必不敢忘!”
普赞尊者点头道:“即是贵派之重宝,施主就应当速将其带回去才是,切不可再往山中行走,如若不嫌,陈施主就随贫僧一同出谷吧。”
陈远清略一沉吟,拱手道:“远清遵命便是!”
普赞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前面黑暗中走去,陈远清回头看了眼黄泉谷深处,只听得其中隐有异兽嘶吼,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见普赞等人已经走远,陈远清便不再多想,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