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几日,一切都很平静。经过了一天的忙碌,灵音从寺中回来,发现僧舍中一片漆黑,往日周天羽都会在房中点着油灯等他回来的,但今天却是已经熄了灯烛。
借着月光,灵音看到周天羽在房中却是已经睡熟了,旁边桌子上的油灯犹自冒着一缕青烟,显然是刚刚自己灭了。看着周天羽微微地打着酣,呼吸平稳地睡着,灵音未在进去,放轻了脚步回了自己的屋中,礼了佛之后便也很快地打坐入定了。
今天正逢十五,星斗满天,皓月正明,须弥寺中的连绵殿阁在这明月之下尽被映出黑白分明的影子,黑暗中只有各殿之中未燃尽的香烛隐隐闪亮着星星火光。金刚塔在月华的照耀下亮起了神秘的光辉,塔檐下的法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悠扬的铃声随风静静飘远。雄伟的“释尊”也在月光中慈悲地遥望着远山中的黑暗,但它嘴角的微笑在月芒之下却显得有些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不知何处飘来的一道浮云悄无声息地将苍穹上的明月遮住了半边,月下的须弥寺顿时黑暗了许多,在黑暗之中各种物事的影子影影绰绰地显露出来,竟有了些阴森之意。
一座偏殿回廊的拐角处,突然拐出了一个打着灯笼的人影,却是执夜的僧人巡夜至此。
那小僧看面上的倦怠不堪,便知定是刚刚起身换值不久。他刚刚巡了几座偏殿,现在正要去主殿那边巡视,刚行到这偏殿的门口,突然自那偏殿之内起了一阵阴风,手中的灯笼瞬间便被吹灭了。
那僧人心中一惊,扭头看向里面,只见殿门不知何时被人敞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在他要向前查看时,里面如墨般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双血红的眼睛,看那位置正是殿中莲台上的菩萨的眼睛。那僧人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以为菩萨显灵,在门口处慌忙跪了下去磕起头来,磕了几个头之后再抬头看时,那双眼睛却不见了。
巡夜僧人惊魂未定,仔细又向那里看了看,但除了黑暗却别无他物,哪里还有那双赤红朱眼。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摇了摇头默念了声佛语,站起身来上前想要关上殿门。
便在这时,大殿里面又起一道阴风,没等那僧人看清,一条黑影夹杂着一点暗红之色突然从殿中窜出,瞬间将那僧人扑倒在地。那僧人顿时觉得如坠冰窟,一股森寒之意侵体而来,待他睁眼看清身上之物时,惊吓的他险些昏厥过去。只见眼前那物满身黑气萦绕,披头散发若阿鼻恶鬼,而那张诡异的脸上睁开的眼睛此刻赫闪着血红的光芒冷冷地看着那僧人。
那巡夜僧一与那双赤眼对视,便觉一股邪异侵目而入,脑海神识的深处自己苦修多年压下的心魔突然冲破了佛祖真言的枷锁,瞬间迷失了他的心智。这时伏在他身上的那邪物身上又溢出了一些黑气,在那僧人心智迷失之际竟丝丝缕缕地开始钻进他的体内。
一开始那僧人身体不断地颤抖着,渐渐地那僧人眼睛也开始变了颜色,一点红光自眼瞳深处闪现出来。
这时,月华忽然一黯,那殿门洞开的佛殿之中有神光乍显,原本隐在黑暗中的菩萨像突然梵唱隐隐,一道金芒陡然射出,却是打在了那邪物欺压着的巡夜僧身上。
巡夜僧中了那道金光之后便停止了抖动,之后整个人突然金光一闪,口中一声佛吼轰然将身上的邪物打了出去,跌在了数丈之外。此时那巡夜小僧竟如罗汉附体一般浑身金光闪耀地站起身来,身上的僧袍在金光之中咧咧作响,原本被那邪物侵体的丝丝黑气也脱体而出,消失于无形之中。
远处那邪物忽然受此一击顿时恼怒,身上黑气更盛,眼中凶光爆闪着却并未上前与那僧人厮斗,而是站在那里浑身黑气腾腾地与他对峙,最后只冲着他嘶吼了一声,便一跃而起翻过了围墙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等那邪物消失之后,那巡夜僧人身上的光芒也渐渐褪去,一道金光脱体而出复又投进了黑洞洞的佛殿之中,之后便再无声息,没了护体金光的巡夜僧人顿时萎顿在地上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那片遮挡住月光的云缓缓掠了过去,明月光华最终复照须弥,一切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夜晚的古寺之中依旧安静祥和,而在那连绵的佛殿背后,密布的黑暗之中似有风吹过,搅动起一片花影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