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人在“释尊”脚下驻足之时,突然三人身后深潭之中掀起一股巨浪,一头丈高巨兽从中忽然跃出。
只见那巨兽状若雄狮,双目赤红似如烈火,背上鬣毛施卷,浑身上下尽是金黄之色,身姿于诸人面前仿若小山;它从水中跃出,身上却没有一丝水珠;此刻它口中犹自嚼着什么物事,并未正眼去看眼前的几人。
陈远清率先反应过来,手中无尘骤然亮起,将二人一狼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看着那头猛兽。
周天羽紧紧躲在陈远清身后,而他怀中的小狼却一反常态地挣扎起来,面露凶相冲着那猛兽嗷嗷吼叫,看样子想要跑过去对它撕咬一番;而一旁的灵音却好像被陈远清的动作惊到一般,虽然也是十分惊讶,但他好像并不担心,更多的是有几分惊喜。
那金毛巨兽好像感觉到了陈远清的敌意,也或者是无尘剑的剑意让它感到了威胁,转过头来望向陈远清,身上猛然蒸腾起了炽热的气焰,巨目之中渐有凌厉杀机闪烁,显然是陈远清将它激怒了。
灵音一见情势不好,急忙跃出挡在了那猛兽之前,炽热凌厉的气焰将他的僧袍都吹的向后激荡,但他却巍然不动,双手合十对那猛兽说道:“金猊息怒!他们是师父的客人,并无恶意......”旋即又扭过头来对陈远清急道:“师兄快些收了法宝!”
此时陈远清也认出了此兽当是这须弥寺中的护山灵兽“金狻猊”,惊诧之余当即收起无尘剑,对那金猊合十行礼道:“在下无极道陈远清,无意冒犯金狻猊,还请恕罪!”这边陈远清收了法宝之后,金狻猊也慢慢平息了下来,火目巨眼盯着陈远清看了一会儿,之后又盯着周天羽看了起来。
周天羽大骇,躲在陈远清身后不敢多看一眼。
好在金狻猊也好似失了兴趣,低吼了一声,扭头往一旁走去,没走几步猛然一跃,巨大的身形瞬间跃上了一道山崖,又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山崖之后的山林之中。
灵音待那灵兽走后,轻轻舒了口气,对陈远清二人说道:“让师兄和小施主受惊了,这是弊寺的护寺灵兽‘金狻猊’,始祖开山之前它便是这里的山主,始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收服,自始祖圆寂之后它便一直供养在寺中......只是它往常一直都在金刚山中,连师父也很少见到,陈师兄和小施主真是好运气,一来便见到了,要知道小僧也远远地只见过它两回。”
陈远清点头道:“久闻须弥寺‘金狻猊’的威名,适才是在下冒失了...”周天羽惊魂未定地从陈远清身后转出身来,不停抚摸着怀中小狼,那小狼也渐渐停了叫声,但仍是低低呜呼着。
灵音看着他怀中小狼不住称奇:“这金刚山中的飞禽走兽但凡见到金狻猊都是噤若寒蝉,惊恐不已,小施主怀中的这只小狼却是不惧,反而想上前去与之撕咬,如此胆魄日后长成也必不是凡物!”
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惊魂未定,对灵音的称赞周天羽并未在意,只是低头安抚着小狼。
陈远清怜爱地抚摸了下周天羽,轻叹了口气对灵音轻轻地摇了摇头。灵音也是心灵通透之人,见此情景便不再多言,说道:“师兄这边请,方丈就在这山上的禅院中。”说罢引着二人接着向后山走去。
沿着山中石径又行了片刻,三人来到了一处清幽之处,一座简朴院落出现在眼前。
这座院子甚是简朴,灰瓦白墙,竹林环抱,当真是一处静心修身的妙地。在门前站定,灵音对陈远清行礼说道:“师兄请在此稍候,容小僧进去通禀一声。”
灵音便径直进了里面,在禅房外恭敬地说道:“师父,陈师兄和周小施主已经到了。”
从那禅房里缓缓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贤侄远道而来,快请进来一叙。”
陈远清闻言,在禅院之外躬身行礼恭敬地答应道:“是!晚辈遵命。”便牵起周天羽随着灵音的指引进了那间禅房。
进得禅房之内,迎面是一尊放置于供桌上的释迦佛像,从佛前香坛中升起的缕缕香雾弥漫在室内。陈远清礼了佛后,随着灵音进了内室之中,只见一个枯瘦老僧端坐于床榻之上,微笑地望着陈远清二人,只是在他眼底中却隐隐闪过一丝讶色。
陈远清恭敬地对那老僧合十行礼道:“晚辈陈远清,见过寂灭方丈!”说着轻扯了下身旁傻愣着的周天羽。
周天羽此刻抱着小狼正好奇地看着那老和尚,被陈远清一扯醒过神来,连忙将怀中小狼放在地上,恭敬地跪在地上给那老僧磕了三个头,怯生生地说道:“我叫周天羽,给方丈爷爷磕头了。”
那老僧看着周天羽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快起来吧。”说着手轻轻一抬,跪在地上的周天羽只觉一股温和的力道将他扶了起来,面上顿时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再要抱起地上的小狼时周天羽却发现刚才面对金狻猊都不惧的它,此刻却夹着尾巴紧紧靠在周天羽的腿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似是非常害怕前面的这个老僧。
这床榻之上所坐着的这个不起眼的老僧正是须弥大寺的方丈寂灭上人,此时他手中正捏着一串木禅珠,也不知是窗外阳光的缘故,在那佛珠之上似有淡淡金光隐现;而在他的周身也有一层若隐若现的微光。
陈远清看在眼里暗中惊诧,这种光华在自己的师父身上也曾见过,这是修行大成的表现,在佛门可说是已经修成了不坏金身!如今这寂灭上人只怕已是人间神佛之体,如果再进一步便是那神秘莫测的境界了。
寂灭上人面带慈悲地微笑着,缓缓开口说道:“陈贤侄别来无恙,恍然间百年已过,不知玄微真人可安好?
陈远清恭敬地答道:“玄微师祖一切安好,现下正在灵祖山中参道.....”寂灭上人微微点了点头,道:“无极道宗传于灵云子掌教乃是上上之选,却不知百年已过,是否已经有了九阳子的消息?”
听到寂灭提到师伯张九阳,陈远清神情一黯,摇了摇头答道:“家师近百年来派人四处打听寻找九阳子师伯的消息,却一直也没有找到......”
寂灭微微一笑道:“吉人自有天相,贤侄不必为九阳子担心,以九阳子的修为想来这世间也没有几人能够难为到他,倒是贤侄你这一身伤势却诚然不轻啊。”
陈远清低头看了看又有些渗血的胸口,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晚辈此次受师父所托前往昆仑,却不想半路遇到了一个魔头,也怪晚辈学艺不精,着了那人的道,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在半路上晚辈与此子有缘,便带他一同回来了......”
寂灭上人微微点了点头,唤过灵音道:“你且带这位小施主到外面去玩耍......”
灵音恭敬应道,周天羽听见却一手紧紧抓住陈远清的衣袖,看着灵音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陈远清抬手抚摸了几下周天羽,柔声说道:“去吧......”周天羽这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跟着灵音出了禅房去了。
待二人出去之后,陈远清便将这一路上的惊险大致说与了寂灭上人,更将周天羽的身世经历也原本说了一遍,但这其中却隐去了一段秘辛,寂灭上人也不疑有他,只是在认真聆听。
最后陈远清说道:“灵祖山离此尚有两千余里,若是让此子继续跟随于我只怕会让他受尽苦难,故恳请方丈能够暂且收留于他,待远清回山养好伤再来此将他接回!”
认真听完了陈远清的讲述,寂灭点了点头道:“贤侄大可放心地将这少年留在寺中好了,贫僧观此子体内的那道邪祟之气好像并未伤他根本,在此期间贫僧权且一试;此子目中清澈,倒也灵透,日后或有大作为也未可知。”
陈远清见寂灭答应下来,喜道:“多谢方丈大德!”
寂灭笑着点了点头,对窗外缓声说道:“灵音,带小施主进来吧!”
须臾,灵音便引着周天羽迈了进来,此时周天羽依然抱着小狼,手中却多了只竹鸟,欢喜着在手中不住耍弄着,陈远清知是灵音编制,向灵音点了点头以表谢意,灵音微微一笑又踱回到寂灭身边。
陈远清将周天羽拉到跟前,仔细整了整他的衣衫,缓声问道他:“天羽听叔叔的话吗?”
周天羽停了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陈远清点了点头;陈远清接着说道:“叔叔要去办点事情,你暂且先跟着方丈待几天,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这边周天羽脸色就已经变了,他以为陈远清不要他了,嘴巴一咧眼泪接着就涌了出来,什么也不说站在那里无声地哭了起来。这让陈远清顿时束手无策,不住地拿手抹去周天羽的眼泪,小声地哄着他;但越说周天羽越是不听,哭得更厉害了;陈远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灵音见状来到周天羽跟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之后周天羽竟慢慢停了哭泣,扭过头来将信将疑地看着灵音,灵音冲他点了点头,之后周天羽又扭头看了看陈远清,犹自抽搐地对陈远清说道:“那陈叔叔你说话算话,一定要回来接我,要不然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陈远清见周天羽如此变化,诧异地看向灵音,只见灵音笑而不语一脸神秘,也不知道刚才他给周天羽说了什么,听到周天羽说话,他急忙应道:“叔叔保证,一定回来接你。”
周天羽得了陈远清的保证,从他怀中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站到了一侧,只是仍拉着陈远清的衣袖没有撒手。陈远清心中一松,也不再多言,起身向寂灭上人行了一记大礼,恭敬地说道:“如此远清这就下山赶回灵祖,天羽就拜托上人了!”
寂灭上人点了点头,对灵音说道:“送你师兄下山吧。”
灵音点头应诺,便引着陈远清出了禅房,周天羽拉着陈远清的衣袖也尾随而出,屋里只剩下了寂灭上人一人,他依旧端坐在那里,手中拨动念珠,看似平静的眼神中隐约有异样神芒闪动,数百年未曾皱过的眉头此刻竟已经皱成了一团,良久他缓缓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打坐起来,他周身的神秘光辉渐渐明亮起来,乍一看真有如神佛一般,只是他的眉头却不曾舒展,却不知是何事让他忧心。
灵音引着陈远清到了山门,周天羽一路无话抱着小狼也紧跟了过来。
在山门处站定,陈远清蹲下身来对周天羽叮嘱道:“在这里要听话,叔叔很快就回来接你。”周天羽知道陈远清这就要走,满眼含泪拉着陈远清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别时不免又是伤感哭泣。
陈远清看着也是不忍,硬下心来,对灵音说道:“拜托了!”
灵音点了点头,复又关切道:“陈师兄一路小心!”
陈远清又看了周天羽一眼,便不再说话,转身向山下走去。
周天羽眼中的泪水也终于夺目而出,看着陈远清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无声地哭了出来;灵音看着也觉心疼不已,将他揽了过来轻声安慰,却被周天羽的眼泪打湿了僧袍。
许久,远处山林之中一条淡淡的虚影无声地飞天而起,随后青光一闪便飞快地远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群山之间,山门之外,只剩下漫天白云苍狗随风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