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清一剑得手,也不再追赶,急忙来到周天羽身前查看他的伤势。
此时,只见周天羽嘴唇乌青,脸色苍白,有一团黑气在眉宇间凝而不散,陈远清在他手腕上一搭,不禁眉头紧皱,显是刚才那人将周天羽摔在墙上那一下已经伤了他的内腑五脏,又有后来那一道黑气打入他的体内,也不知是什么邪门物事,竟在周天羽经脉中潜伏下来。
陈远清面色凝重,当即将他从角落里抱到了门口通透的地方,盘膝坐在了周天羽身前,一手掐出一道指诀,另一只手随即按在了周天羽的天灵之上。只见按在周天羽额头上的这只手逐渐亮起了柔和的青光,周天羽昏迷之中又闷哼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十分难受。
不多时,陈远清额头上已然有了细密的汗珠,而周天羽的整个身体也渐渐地亮起了一层淡淡青色光芒。
约莫过了盏茶的时间,周天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眉宇间的那团黑气也已经散去,陈远清看着周天羽的变化也稍稍放下心来。但就在这时,自周天羽口鼻之中忽然有丝丝黑气溢了出来,盘踞在他的脸上凝而不散,缓缓游走。
陈远清见状不敢大意,屏气凝神,另一只手指诀一变,按着周天羽额头上的手陡然光芒一盛,一层青芒顿时聚拢起来,将那溢出的黑气包裹起来。就在此刻,那黑气似是感觉到了危险,游走速度逐渐变快,似乎想要闯出青光的围剿。
只是陈远清所发的乃是无极道宗的至高要诀无极乾坤道法,素能制邪克祟,任那黑气如何挣扎却丝毫不能突破分毫。随着那道青芒越来越亮,眼看那黑气已然无处可逃,突然那缕黑气猛然收缩,竟复又潜回了周天羽体内。
陈远清见状面色一变,按在他额头上的手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了回来。只见在那手心处竟也有那么一缕黑气翻腾不已,想要钻进陈远清体内。陈远清眉头一皱,面色十分难看,端详片刻之后将手一挥,便将那缕黑气打到了庙外阳光之下。
那黑气乍一被阳光照到,仍是凝而不散,在阳光下不住地翻腾着,但终究是敌不过阳光的炙烤,终于渐渐变大,眼看就要消散。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只豹子,猛地扑在了那团黑气之上。许是它将那翻腾的黑气当成了猎物,却不想那道黑气瞬间便窜进了那只豹子的体内,那豹子剧烈颤抖了一下之后晃了晃脑袋。
陈远清见状顿觉不妥,方要出剑留下那只豹子,不想那豹子甚是警觉,听到庙里有动静回头一瞥便纵身进了山林中没了踪影。
看那豹子远去,陈远清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在手心处正有一个淡淡的黑印在渐渐消失,他又想起那诡异莫测的黑衣人,面色渐渐凝重,暗自忖道:“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但眼见周天羽仍是昏迷不醒,陈远清也顾不得许多,虽然周天羽此时看起来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脸上也已经有了些血色,但眉心处仍若隐若现地盘踞着一团黑气,也不知到底对周天羽有何危害。
又仔细查验了一下之后,陈远清也松了口气,虽然那黑气不知有何危害,但好在暂时不会对周天羽有什么伤害。甫一放松下来,他这才发现刚才与那黑衣人动手时又将胸前伤口撕裂,此刻他的衣衫又尽皆被鲜血湿透。再加之方才给周天羽疗伤时耗费了体内真元,此时陈远清也顿觉一阵虚脱,脚下竟有几分发软。
陈远清将周天羽抱到了一处干净处,自己也斜靠着坐了下来。他这才看见周天羽手中依然握着昨日自己给他的那枚“麒麟牙”。想起刚才周天羽在那黑衣人手中受制,却仍大喊着不让自己出来,又用这件法宝重创了那黑衣人,此刻看着他虽然昏迷却倔强又稚嫩的脸,陈远清心中不觉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忍不住用手去擦了擦周天羽脸颊上的灰尘。不想未能将尘土擦去却又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灰土印记,陈远清苦笑一声,摇头叹了口气,便作罢了。
就在这时,周天羽眉头皱了皱,突然咳嗽了一声悠悠醒转了过来,陈远清见状一喜,将他扶坐起来靠在了墙上。
周天羽睁开眼睛,似是有些恍惚,看着陈远清竟没有说话,缓缓看了看四周之后,眼睛才渐渐明亮起来,最后终于认出了眼前之人。
“陈叔叔...陈叔叔你没事吧?”周天羽激动地叫了一声,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放低,小声地说道:“陈叔叔,刚才有个坏蛋来这里找你,我没告诉他你在哪儿,你见到他了吗?他力气好大,陈叔叔你快走吧,要是他再回来了就不好了。”他边说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着,语气中却满含着一种仗义的自豪感。
陈远清看他如此,忍不住笑了,揽住周天羽稚嫩的肩膀靠墙坐了下来,对他说道:“那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他不敢回来了。
周天羽听到陈叔叔已经打跑了坏蛋,眼中似有不信,但又看了看他身边斜倚着的那把青光粼粼的剑,却又信了。这时,周天羽看到了陈远清胸前血淋淋的伤口,忍不住叫了出来:“呀!陈叔叔...你...你流血了?!”
陈远清也低头看了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打紧......”
但这次周天羽却是不信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伤处,满眼惊恐。陈远清见状,撕了一块衣衫草草将那伤口包扎了一下,这才让周天羽移开了目光。
这时,周天羽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挣扎地站了起来,却忍不住眉眼挤成了一团,显然此刻他浑身也是疼痛的很,但他却没有吱声,强忍着踉跄地走到神像前面蹲了下来收拾起了地上的那个破布包裹,拿到陈远清面前打了开来。
方才周天羽被黑衣人制住的时候,这包裹已经抖落出来,陈远清也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此刻见周天羽这般,他怎不明白是何用意。
包裹中那件打了几个补丁却很干净的旧长衫,一看便是成年男子所穿的衣服;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菜窝头和几块腌肉。
周天羽见窝头和腌肉上沾了些灰土,就拿起来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放回里面,一股脑地递到了陈远清面前,认真地说道:“陈叔叔你肯定很久没吃饭了吧,这里面有窝头和腌肉,你快吃吧;那件衣服是我爹的,我背着我娘偷出来的,你可别告诉我娘啊,让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陈远清看着怀里的布包和周天羽认真的表情突然心中一颤,坚忍了百年的道心竟忽然柔软起来,一时间竟失语在那儿。
周天羽见陈叔叔愣在那儿不动,以为他是嫌吃食和衣服粗陋,心中一时黯然,低声地说道:“我家穷,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窝头和腌肉了,那衣服也是我爹生前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陈远清出神间突然听到周天羽如此说道,猛然一惊,赶忙说道:“傻孩子,陈叔叔刚才是高兴的,我都三天没吃饭了,突然看到眼前有吃的,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了,这衣服也要比我穿过的衣服都要好,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都破烂成什么样子了!”陈远清怕周天羽误会了自己,赶忙解释道。不过听周天羽刚才的话,陈远清心中却更加的不是滋味了。
听到陈叔叔并不是嫌弃自己的东西,周天羽顿时又高兴起来,催促道:“那陈叔叔你快吃吧,我娘昨天晚上刚蒸出来的,我偷偷藏了这几个。”说着就拿起一个窝头塞在陈远清手里。
陈远清看着周天羽,眼底中却似有异样神光闪烁,他也不再说话,微笑着拿起窝头吃了起来。陈远清是修道之人,到了他这般境界修为的,莫说三天,便是三十天不吃饭也不至于会饿死,但此刻他却是吃的十分的认真和满足。
或许是一刹那,也或许是两个时辰,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山谷不时传出笑声,荒凉了许久的山神庙也似乎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