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寂的夜晚,寒风拖着一片又一片的叶落在黑瓦上,不知何时,乌鸦飞来,立在光秃秃的枝上。
可这样静谧的夜却被一阵马蹄声所惊扰,长安街上的百姓不禁被声响所吵醒,纷纷出门望去。
只见是皇宫出来的一批人,太子意气风发骑马行在前头,他脸上是得意的笑,他的身后是不少兵骑,皆黑甲着身。
百姓都偷瞄着这来势汹汹的一群人,不敢喧哗,小孩子刚被吵醒本要哭泣,却被自家爹娘拼命哄着,生怕惹人。
这一批人最终来到曾经的李府——李壑的府邸门前。李家人都已入狱,门上是尚新的封条。太子冷哼了声,朝后一挥手,干脆道:“放火!”
兵士与侍从立即点起火把,肆虐般扔至李府瓦上、门前,瞬间,火光照亮了暗夜,火光于众人眸中跳动,百姓们都目瞪口呆。
太子装模作样地摇摇头,恶毒道:“这火也太小了罢!”跟随的人一听,将带易燃的涂了药的木柴如落雨般向火焰中扔去。
见状,太子抚了抚自己价值连城的衣裳,心中舒畅:我看你李云辰还有什么可以和我争!你家都被我亲手烧了!
原来皇帝本想给杜若泠和太子拉亲,但杜若泠是何其冷清聪慧之人,任何话语都被杜若泠淡淡地挡了回去。太子想道:你就是在意李家那个狗东西!
想到李云辰现在在牢房失魂落魄,他嘴角笑意更深。
李府就要这样被烧光吗!百姓心中不由愤愤不平。
世人都知李家虽为武将,做事有些鲁莽,但对百姓是一等一的好。长安街上那家人没被李家帮助过?
那日李家抄家,不少百姓纷纷上前欠身道:“大人啊!怕是弄错了,李家人向来对俺们好得很哪!”大总管刘公公冷笑道:“这刘家真是胆大包天!这么快便收买了民心,这还无谋害之心!咱家这就去上报皇上。”
不管百姓如何哭天喊地,李夫人被强行换上牢服,是一位老婆子给李夫人换的,污垢尖锐的指甲于李夫人洁白姣好的面容上刺下丝丝血道,煞是吓人。
老婆子长期待在监狱里,眉眼也有着阴森,她尖声道:“都要进牢里了,还要什么妖精脸!呸!”
李夫人心中担忧着李壑,忍下委屈,闷不做声地被带去牢房。可是就在太子放火的今晚,李夫人却自杀了,她本忍受着监狱没有人性的酷刑,宫中却传来李壑已死的消息。
她青丝散乱,蓬头垢面,深陷的眼是一潭死水,红尘种种皆过眼,她呐呐道:“混蛋……怎,你怎先我而去了呢?明明说要护我一辈子的啊……”
少时李壑为得李夫人欢心,李夫人说他骂他打他,他从不还口,他只会老实着一张脸道:“鸢儿我错了,是我太笨了,不知如何逗你欢心……”而他想让她消气的法子——便是给她采花。
李夫人总会把花丢在一旁,娇声道:“你就只会送我花,哼,蠢死了。”
李夫人年少顽劣,总好到处疯游。一次李夫人的父亲气的要动家法,李壑从暗处飞身而出,硬是挡下本要落在李夫人身上的粗木棒。李夫人的父亲也是学武之人,一棒下去,直接肉绽。
待两人终于安定下来,定下了亲。洞房当晚,李壑粗声道:“有我一日,我不会让你有一日伤害。”
李夫人笑得娇媚,眼角全是幸福满足。
死气沉沉的牢内,李夫人因失血过多无力倒下,她的手上是一根细小的银针,那银针她本是打算用于守卫的身上,偷出牢房与李壑相会的。
而杜家的气氛异常诡异,杜夫人知李家的噩耗,日日一股郁结之气凝于眉心。
杜奉也听闻李夫人自杀与李家被太子烧的消息,他抿唇坐在榻上,一双眼愈发利光,不知在想什么。
杜若泠却于深夜几乎所有长安人入睡时出了杜家,她来到之前壮汉藏李云辰的地方。她诡秘迅捷地溜进酒楼,她悄悄打开藏室,只见角落处的李云辰。
她依旧是淡然冷意的面容,她快步走至李云辰面前蹲下,将一面皮覆在他安静的脸上。
她的眼里是比看经书还要的专注,她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按向他的脸,生怕贴错一点。她不知为何轻声道:“云辰……轻狂的日子该过去了,好好活着。”
若是李云辰听到杜若泠唤他云辰不知得多欢喜。
如水月辉下,一点晶莹落在杜若泠眼角,她抚上脸,指尖是一片湿润,原是泪珠。她像是自言自语:“原来我也会哭么?”
她自小到大就未掉过一滴泪,无论在何时何地。
她望着他安然疏朗的睡容,将玉簪——那只千金换,她这里唯一剩下的他送的东西送还他温热的掌心,她第一次看向他的眼神像是有着爱意。
不能多留,她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只余一句。
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