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引起南桑怔然的不是男人衿贵清冷的气质,不是颀长身材和修身得体的驼色大衣,不是白皙的肤色和清朗俊秀的三庭五眼,而是那副纤细的金丝框架眼镜后看过来的眼神。
瞳孔漆黑幽邃,一瞬不眨的盯着她,周围的空气都凝滞如膏,只有他的眼神似是带着钩子携着劲风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
倏地,南桑心跳漏了一拍。
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
乍一眼是震惊错愕,匪夷,困惑,再往里,是久违的类似于重逢的情愫,最深处——
南桑仿佛能看见他心底深处无以复加的真切的悲伤。
刺啦一声,她感觉到心脏仿佛被人撕开小口,冷风趁虚灌入,顺着血液四通八达的运往全身各处,所到之处,皆是冰凉。
电梯里并不安静,小正太和羞答答的南小萌相视一笑,其他人则被这样可爱的互动萌到,氛围轻松且愉悦,唯有他们二人,像被结界隔开。
“温哥哥!”
见喊温斯言不应,小正太扯着他大衣袖又喊了一遍。
男人雕塑似的一动未动。
此时,“叮”一声,电梯停住,门开。
南小萌晃着她手,“小姨姨,我们到惹~”
“啊?哦。”南桑猛地回神,慌乱中对着男人客气疏离一笑,把南小萌护在身前,“跟哥哥和叔叔说再见。”
南小萌乖乖的照做,挥着藕节似的小手:“小哥哥再见,叔叔也再见。”
小正太回应:“再见——”
“老温!你们可终于到了!”
恰在此时,电梯口一个人闯入视野,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程景天,他一眼认出南桑,讶异道:“是,是你?”
南桑没在意,牵着南小萌的手就要离开。
下一瞬,她手腕忽地被攥住,那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是狠狠压抑之后的低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
最先愣住不是二位当事人,而是等候多时的程景天,他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像被人扼住脖子,迟钝的视线连同思绪0.5倍地从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腕,转移到脸上。
What fuck???
他心里郁闷的口吐芬芳——他与温斯言的交情自研究生时期开始,自认为在温斯言淡薄贫瘠的交际圈里自己算是最了解这个人的了。
温斯言其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沉稳内敛,理智清冷,就像温润的海面,即便海底如何波涛汹涌,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波澜不惊,似乎就没什么事儿能让他动怒让他显山露水。
对待医生这份职业如此,遑论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眼前的此情此景——在他看来,不对,是在所有跟温斯言有点交集的人看来均是如此——温斯言的字典里就没有搭讪二字,当然,他也不需要,顶着那张脸,数不清的名媛闺秀自是前赴后继。
所以在同宿舍同科室的男士们聚在一起探讨恋爱真经时,温斯言从不参与,以至于程景天一直以为他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招数,甚至于一辈子都用不着。
然而,眼前这一幕将他前半生都颠覆了!
“温温温温,温——”他磕巴得很有节奏,“你你你你,你——”
南桑今天穿的是一件摇粒绒的运动棉服,oversize的设计风格,因而袖子很长包住五指,只能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力道,感觉不到温度,不过她心底翻涌,脑海深处无数画面相互交织,隐隐地,有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对面站着程景天,两天前用同样的方式搭讪过她的人,那时她只有一个情绪,烦躁跟厌恶,然而此时,她心里无端的生出难过,无来由的没有名头的难过。
零点零几秒的功夫,南桑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唯独没有甩开他手,揶揄这种烂大街的搭讪方式如何低劣。
程景天还在震惊磕巴的功夫,状况外的南小萌率先反应过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看向温斯言,童声奶声奶气:“叔叔,你好土哦~”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扒拉开南桑的手腕,两只小手护在胸口,像珍视这自己最爱的玩具,奶凶奶凶地:“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但是,要想当我小姨夫,是要排队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