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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下

天下:

侏儒坏笑道,“星琪亚,如果你在这里死了,咱那老爹会不会把地球夷平?”

女神轻轻笑了,“你把他想成了什么了,再说谁敢夷平联邦的成员星,这可是反人类的大罪。”

天下突然听到一丁点动静,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有东西在附近。”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草丛中传来细微的簌簌声,她们把目光都集中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仿佛这样就能把它驱散。

“我过去看看,”侏儒抄起一根木棍向前摸索,“别轻举妄动,如果真是那家伙,我们可跑不过它。”

她很快深入黑暗,直至阴影整个吞没她的影子,草丛很快响起一阵剧烈的耸动。

数秒钟后,她拽出一只年幼的孱弱幼龙,“不知是哪个家伙的崽,要我宰了它吗?”

“只是迷路的小慈母龍,没必要下杀手,放过它吧。”

然而当它被放下来踉跄着走动时,它只是停留在原地鸣叫,声音微弱纤细,却让人心惊。

“它疯了吗?”

史塔克冷静了下来,“它很害怕我们,它在找自己的母亲。”

天下忍不住说道,“它会把其他危险的家伙招来的。”

“那我们快走吧,”波浪卷提议。

侏儒调侃道,“让它把其他危险的家伙引过去,我们趁机开溜,一石二鸟,波浪妹,看不出来你总算还能有点好建议。”

波浪卷根本没想到这点,她看了眼那可怜的小幼龍,张了张嘴,最后叹息着闭上嘴巴。

“食肉恐龙也是龍,它们也需要吃肉才能活,别想太多了,”侏儒再次走在前面开路。

她们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只幼龍在黑暗中嗷嗷待哺。

她们不记得自己经过了多少围场,按照勒妮.史塔克的说法,她们分别跨过漫长的南方巨兽龍的围场,大沼泽的另一侧,还有迅猛龍的巢穴,这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公里,可她们却仿佛走了一天。

突然,在海岛的尽头升起了一架圆碟状的飞机,它喷射着钴蓝的火焰,以极快的速度滑过天际,只用了一瞬间就消失在远处的云层中。“是哨兵战机,这是公园的最高级武装,看来安全部门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然而让她们惊讶的是那架哨兵战机的目标似乎不是绿水湖,它直直飘过天际,消失在群星的尽头,随后,另一架哨兵战机升上半空,向着云烟与蓝焰的尽头飞去,似乎是在追赶前面的战机。

“这是什么意思?”

史塔克恍惚地摇头。

在一分钟后,两架直升飞机从她们头顶飞过,沿着玻璃走廊一路向着绿水湖,细金属桨拍打着空气,留下轻微的声音,直升机底部则吊着一架狙击舱,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坐在其中。

“这是公园最新的无声直升机,专门对付恐龍的,他们应该是来抓回肆虐龍的。”

侏儒颇为不满,“他们太慢了,从那家伙跑出来到现在足足有两个个小时了吧,也许更久,可他们到现在才出动。”

史塔克开始承认,“这也许真的是场人为的事故,否则电路早已恢复,通讯也该如此。”

“愿星神鸡姦制造这场事故的混蛋,我们该怎么办?等他们来接我们。”

“我们必须继续出发,”史塔克声音变得果断了起来,无声直升机让她先前一直压抑的心情也变得轻快。

“后面是好妈妈龍(慈母龍)的领土,在之后便是绿水湖,我们很快就会安全了。”

她们翻过一处陡然翘升的反坡,一阵鬣狗般的狂叫把她们吓得停在原地。

几个人沉下心来。

波浪卷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安全了吗?”

侏儒压低身子,蹑手蹑脚爬上反坡顶,躲在一簇浓密的藏蕨后看着远处,其他人也悄声跟了上去。

她们看到了疯狂的一幕。

一只倒在地上的慈母龍气息全无,肚子上有一道大的让人难以置信的伤口,后肢似乎是被干净利索地截断,难以想象什么恐龙能做到这些。

尸体周围则是一群掠食者的狂欢。它们如同豺狼鬣狗,却比它们更加残暴冷血百倍。

它们发出的狂笑足以让老虎和狮子拔腿奔跑。

勒妮告诉她们恐龍是热血动物,但眼前这群家伙让她们只能感到阵阵冷意。

这群迅猛龍比那眷养的似乎更混乱,更加无序。它们扑在慈母龍的尸体上,争相夺食,彼此会时而攻击身旁的同伴,随后得到凶悍的反击。

有几只在外围的弱小迅猛龍想要凑进去掺合一口,很快被强壮的同伴咬退,反应慢的则会留下伤疤。有一只性情凶悍,但身形畸形的孱弱小家伙不甘心地反咬一口,被一只体型大它几乎三分之一的大家伙用那剃刀般的爪子反手一抓,那小家伙惨叫一声,一圈圈惨白的肠子从伤口处滚落,它倒在地上,立马有三只成年的黑影子扑上来,贪婪地撕咬它的肠子,其他迅猛龙则很快被它的血肉味儿吸引,一同围了上来。

波浪卷闭上眼睛,扭过头去呕吐。

这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是一亿年前的古老世界,即便是天下也有点反胃。

侏儒忍不住咋舌道,“它们怎么这么疯狂?”

“这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社会秩序,”史塔克压低声音说道,“这也是我们为何要对迅猛龍群设立对照研究的原因。在往常我们所见到的自然社会,譬如非洲草原,屠杀自有其秩序,大型食肉类诸如鬣狗狮子野豹最先分享尸体,然后是兀鹫与秃鹤,紧随其后的是豺等小型食肉类,它们各自分食猎物的某一部分,而这群迅猛龍不同,它们没有任何社会组织,有人猜测可能是因为它们才诞生没多久的缘故,也有人猜测这是进化的方式,淘汰弱者。”

星琪亚喘着气说道,“残忍的进化。”

波浪卷轻轻咳嗽了几声,把呕吐的酸水咳干净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恶心的进化。”

“进化始终是进化,”史塔克示意她们绕道而行,“为了生存,我们都得如此,自然界里,不适应的畸形种始终会被淘汰,它们没办法适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一个古老的进化理论,目前来看,它似乎也适用于这里的古老物种。”

侏儒不怀好笑地跟了上去,“这点我深有同感,即便在基因改造如此盛行的如今,我这样的畸形种就时常感受到世道艰难,不过说实话,在我看来,畸形种最大的威胁反倒不是来自外界,而一直是同类,这大概就是大自然对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一种反馈机制吧?”

史塔克看了眼侏儒那佝偻着的身形,率先埋头向前,这回开路的换成了史塔克。

侏儒的手已经肿得太厉害,她的脚同样如此,史塔克注意到了这点。

“进化是生命的一种特征,但没人能理解进化如何进行,又通向何处,”她暗有所指,“人类更是如此。我们是最复杂的高等动物,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最简单的生命形态—细菌,把诞生它的数千个原生浆液的酶进行组合都需要花费数百亿年,为何生命能在地球诞生不过四十多亿中演化出如此繁多的物种,这其中的奥秘我们也无法理解,而作为生物链顶端的人类,其进化机理的解密则是堪比创世大爆炸的难题。”

“听起来和没说一样。”

史塔克板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简单来说,进化是复杂的,人类的进化尤其如此。我们无法单纯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解释人类的进化理论,我认为,即便是你这样的畸形身体,也能在人类的社会组织结构中投射下值得让人夸耀的影子。”

“这话我听懂了,”侏儒微笑道,“你在夸我。”

“也许吧,”史塔克答道,“如果你的嘴还像以前那么刻薄,说不定这个理论还是会起点作用。”

“这么说来,我仿佛觉得自己与生俱来就有着某种职责,譬如帮助其他人进化他们的忍耐力,你也知道,忍耐力是个良好的品质。”

“.......看来你果然没变。”

侏儒把女神轻轻压下,声音变得阴沉,“但我们的环境变了。”

她说的对,也说的太晚了,天下看到四只长着细长脖颈的恐龍从藏蕨类植被后探出头来,它们瘦小,但也有一米多长,尾巴与长颈保持平衡,头部微微向下,一排深然发黄的牙齿轻轻咧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们,就好像黑夜中漂浮着的琥珀石。

勒妮.史塔克僵硬地倒退着身子,天下搀扶着的星琪亚也是微微颤抖,波浪卷脸色发白。

进化同样适用于它们身上,天下瞬间明白了,这几只是远离那群疯狂族群的瘦小者,它们学会了另创族群,躲避远比自己强壮的同伴,并且看起来更加团结。

因为后面也突兀地从漆黑一团的阴影中冒出了四只,更加隐蔽,更加安静。

天下在生物课上学过基本的进化论,老师把它称作演化论,称其不过是为了适应环境的基因筛选,并非一定向着高层次进化的方向进行改变,但眼下,她只觉得这几只的头脑似乎是真的在进化。

勒妮压低声音,“我们必须引开它们。”

侏儒则早已看清楚当前的形势,“我们无处可逃,除非能把它们逼退。”

她们脚下是一条兽猎小径,在这片土地上走动数年的蜥脚类在这片土地上开阔了一条足以并行四辆马车的宽度,侏儒拽起一根树枝来回挥舞,正当天下认为这没有用的时候,侏儒突然向着兽猎小径的深处跑去。

“她跑了?”波浪卷痴呆地看着远处,忍不住叫道,“她抛弃了自己的姐姐。”然而那几只体格与它们相近的迅猛龍却抛弃了眼前的猎物,反而追向侏儒。

“她想引开它们,”勒妮.史塔克突然说道,“和围场里的不同,这群猛龍不会贸然攻击一群陌生的对手,尤其它们的体型和我们相近,它们宁愿攻击落单的。”

“你是说她引开了它们,”女神头晕目眩,“她怎么能这样做?”

天下沉默不语,波浪卷同样如此。

“我得去帮她,”女神想要独自站起身子,但她摇摇欲坠,以至于没走几步就踉跄摔倒。

潮湿的泥土把她扑了个满脸,还有一半附着在她那一向干净的头发上,天下赶忙扶起她,勒妮.史塔克则说道,“黑夜中我们没法找到她,我们离绿水湖很近了,那里可以找人帮忙。”

女神咬着牙,“我去找她,你们去叫人。”

“这样不行,”波浪卷反驳道,“你受伤了。”

“非得如此,她是我妹妹,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她一个人独自向着侏儒消失的方向走去,波浪卷想要拦住她,但被推开了。

星琪亚眼神中透漏着解决,“我们是朋友,赵婧,我帮过你,这次你不能拦我。”

“你想要你妹妹的苦心白费吗?”勒妮拽着星琪亚的胳膊,“我去找她,你们沿着兽径一直走。”

天下突然站出来,“我去吧,不然没人领路,我们很快就会迷失在这片密林中,”她的目光绰绰盯着女神,“你的脚受伤了,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会拖后腿。”

女神抿着嘴唇,“我必须得去,这次我不想拖累你们,天下,你跟着勒妮小姐,我们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你们,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这样僵直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天下决心留下,并要求波浪卷和勒妮去找人,勒妮最终同意了天下的建议,“找一个高处的树垛,或是隐秘的树洞,”她再次提醒,然后匆匆带着波浪卷离去。

兽径共有三四个岔道,侏儒的脚印通向其中一个地方。

“迅猛龙本可以立即扑上去,”天下猜测,“但没有打斗的痕迹,它们是在消耗她的体力?”

这话让星琪亚更加窒郁,“我们快点赶上她吧。”她的脚看起来好了,速度竟然没有丝毫缓慢。

她们沿着斜坡一路向上跑了一段路程,眼看着兽猎小径逐渐消失,高大的棕榈树,蕨类与柔软的草地覆盖眼前的土地,她们的心情更加沉闷。向着前方望去,她们看到玻璃走廊仍旧熄灭,道路左端低矮崎岖的丘陵灰岩往夜色的尽头蔓延。

天下在喘息的功夫去尝试拨通电话,可通讯仍旧毫无动静,她们只能放弃其他念头,继续追赶侏儒的足迹。

但没多远侏儒的足迹就消失在一片葱绒的密林中。

星琪亚突然想到,“她会爬树,她可能就在这儿的哪一个地方。”

也可能已经被拖进丛林,天下也不愿往坏里想,可处境险恶,她必须考虑到任何可能。

她们在足迹消失的地方四处查找,希冀找到些许线索,然而星神保佑,侏儒竟然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它们大概还没见过会真会上树的猴子,”侏儒哈哈大笑,为自己的绝境逢生而喜悦,“我就知道星神不会这么造孽。”

“那群迅猛龍呢?”

“被吓跑了吧,谁知道呢?”她嗅了嗅空气,一股恶臭让人实在无法忍受。“这地方有很浓的甲烷味儿,应该有很多食草恐龙在附近,等等,还有其他更恶心的味道。”

“什么味道?”

“闻起来像霸王龍,“她四处张望,看向近处的树木,“也像另一个家伙。”

“另一个家伙?”

侏儒再次嗅了嗅,“肆虐龍?”夜风吹拂过冷寂的枯叶,卷来又一阵腐臭,以及一阵细微的喘息。

侏儒僵在原地,看着地面不知何时留下的一个巨大的兽足。

事实上,所有人都如此绝望,因为肆虐龍正安静地站在密林中,身体的颜色与周遭的树枝颜色近乎一致,黑夜完全掩盖了它的迹象,它从十多米高的棕榈树中探出脑袋,向前迈出让人难以企及的一步。

“它还会变色,“天下结结巴巴地说道,女神闭上了眼睛。侏儒向旁边跑去,肆虐龍尾巴轻轻一甩,把她拌到,张开大口在刹那间吞下女神,只留下两只血淋淋的脚。

“哦,星神,”天下脸色刷白,犹如洗雪,四肢僵硬。

突然间,世界变得浑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她迫使她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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