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蛐蛐伏在草丛里鸣叫,头顶上空一只麻雀双爪抓在树干上,有力的翅膀微抬,前倾,利箭般冲出。
一声悠远钟声从中峰上传来,瞬息而至。
蛐蛐受惊,钻入草丛。麻雀扑了个空,发出不甘叫声。
山峦上密室内打坐的修士纷纷睁眼,一部分修士腰上令牌发出刺眼碧光。
西雁山界外聚集的修士也隐隐能听到钟声,脸上流露狂热之色,终于、开始了。
西雁练气期修士都出了瓦房,内层大阵屏障上掀起密集涟漪。
“阿牛!别乱看!小心跟丢了!”王小小频频回头,看着打量从身边经过的练气期修士的李安,出言道。
二人落地,前头看热闹的练气期修士看到王小小腰间变成碧玉质地般的令牌,连忙给她让路。
王小小轻松带着李安来到了前方近百名修士零零碎碎站立的地方,这些人共同点,就是腰间的令牌皆为碧玉样,代表着是参加此次梅潭小会的人选。
山界外以随从身份参加小会的各方势力的修士,也通过特定传送阵,到了内部。
无需多言,扫视一眼,就来到了先前打好招呼跟随之人。
围观看热闹的练气期修士有的坐地上打坐调息,也就遇上属于练气期修士的梅潭小会,才会允许如此之多的练气期修士入内,平日都要报备,或者里头筑基期修士让他们进来。
灵气滚滚,填充被吸收一空的区域。
极个别人身上气息变化,突破了一层,引得旁人羡慕。
过了半时辰,中心空地进入的修士越来越少,人数也达到将近两百人。
十来名筑基期修士也在不远处的半空中观望,互相议论。
其中就有一道熟悉身影,站在一名女子身后。
“谢师妹,上次给你的那术法修炼的如何!”在谢婕前头的女子传音问道。
“多谢薛师姐赐法,小妹修习下来感觉尚可!”谢婕神识一扫,看到王小小身后呆呆的李安,嘴角忍不住上翘,回道。
薛师姐便是谢婕筑基时,以《影傀》为礼相赠的那位师姐,全名薛铭,筑基已有四五年,处在筑基中期。
薛铭感受到谢婕欣喜语气,莞尔一笑,道:“想必师妹采取的是第二种修习之法吧!”
谢婕点头,而后又听薛铭传音,道:“其实《影傀》有第三种修习方法,不但可以让操纵能力更强,还会有其他神妙,其中一项就能让修习者神识力量增强!”
谢婕一听,心中震动,还有第三种修习方法,又能增强神识,欲接着下听,没想到薛铭一停,对着她笑而不语。
不再传音,对谢婕道:“谢师妹事后可有兴趣去我那坐坐,离上次见面也有半年之久。想必师妹修为也巩固的差不多了。”
谢婕回了一礼,道:“薛师姐好意,盛情难却,小妹免不得叨唠叨唠。”
“你俩什么时候好上了!”一名筑基期男修嬉笑道。
谢婕感受着对方比薛铭还要强了一线的气息,不敢随意搭话。
薛铭则没顾忌,笑骂道:“这么多筑基期修士里女的屈指可数,难得多了位姐妹,自然要多联络联络!莫不成天天与你朱良鬼混!”
朱良嘿嘿一笑,道:“薛妹妹可是好久没请我去你那坐坐了,赶巧这小师妹眼生,不请我也去那耍耍!”
“女人的事,你男人掺和个什么劲,我看认识师妹是假,惦记我那灵茶是真!”薛铭无奈道。
朱良被拆穿了,也不脸红,显然没少干这种死皮赖脸之事,哈哈一笑,道:“等我突破到后期,你那灵茶只怕想捂都捂不住!”
薛铭听到朱良这么说,眼中流露惊色,边上修士也听到,薛铭问道:“你要突破了!”
朱良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
其他修士见朱良不再谈,话头一转,道:“朱师兄,几年没回来!这批参加梅潭小会的弟子,想必大部分都眼生吧!”
朱良神识扫过,点头道:“是眼生不少!”接着又补充一句,“练气期弟子质量真的是越来越差了!想上次开梅潭秘境,足有三百多人参加!”
筑基期呆过几年的修士引以为然,其中几名点头,感慨道:“上次小会竞争别提有多惨烈了!三百五十多名进去,抢灵药,抢丹药,最后都拼出了火气,光是死在里头的,就有四十多人!出来甚至杀红了眼,大打出手,要不是长老镇住!”
这几名修士说完,也是有后怕之色。他们几人就是通过上次小比,机缘巧合筑基的。
比他们强的练气期修士有,但不少倒霉的早成了秘境内灵药的肥料。
朱良看着这几名修士,淡淡道:“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每一个境界的提升,那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去的!上次小比虽然损失惨重,但出来的筑基期修士个个不差。有几个在外头这几年也闯出不小名气!没有筑基成功的练气期弟子也是发了狠在外头磨炼,有几个我也遇到过,都已是筑基期修士!反倒是你们,筑基成功后几年都窝在门内巩固境界!”
说完懒得再说,摇摇头不予理会。
那几名筑基期修士讪讪笑笑,不敢反驳朱良话语。
朱良眼睛一一在下方两百名多位练气期脸上看过,心中感叹,刚才那话可不止是对那几名贪生怕死之辈说的,而是对在场所有筑基期修士的警告。
一味呆在门内,是没有进步空间的。宗门养不起太多闲人,这次小会人数的质与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个稚嫩的脸庞,朱良都有些不忍直视,这些温室的花朵是西雁未来的中坚力量和基石。
上次小会黯然离开,或者死在里头的人要是看到这次小比参选弟子的质量,估计会笑掉大牙。筑基机会,简直是送到手中。
西雁每年都会有筑基期修士死去,再加上进入筑基期弟子又少,已经青黄不接几年了。
想到这几年与在外头遇上的那些上次小比失败后,靠自己踏入筑基期的小子的谈话中得知,不少弟子身亡的消息,朱良看向西雁山界一处。
那里是存放西雁上上下下所有弟子命魂灯的地方,想来、熄了一大片吧。
一道耀眼灵芒从中峰向这赶来。
来者落在筑基期修士之间,灵光消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修,气息却是压了在场十来名其他修士一头,也就朱良勉强撑了点牌面回来。
“好小子!”朱良看到年轻男修,上前勾住他脖子,手臂夹紧,另一只手弄乱了他头发,亲昵道,“都筑基后期了!”
男修涨红了脸,直拍朱良手臂,道:“朱师兄,你轻点!”
朱良笑嘻嘻松手,他不比其他筑基期修士。朱良光是处在筑基期,就呆了近二十年,真实年龄六十左右,算是见过了西雁不少代弟子更迭。
比他天资好的,大部分死绝了,这么多年也就一个成了金丹修士。
比他小的,这些年也是看着一个个鲜活生命离开的。面前这小子,算是唯一成长起来,有很大希望进入金丹的。
“范彦!你这会儿咋出来了!你师傅肯放你出来!”朱良看着好奇盯着下方看的范彦忍不住问道。
范彦的师傅自然是住在中峰的金丹期长老。范彦可是这名金丹期长老带回来的宝贝徒弟,入门十几年就一路修炼到筑基期后期,哪怕有金丹期修士不留余地的栽培,资质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同样是温室花,眼前这朵再来一沓,朱良也绝不会吐槽半句。
范彦看向人群里角落边,几人中的一个,道:“师傅今天是特地来看师哥的,正好也放我出来看看!”
师哥?朱良一怔,十来名筑基期修士不少露出茫然,朱良看向范彦看的那处,闺伟、蔡修懒懒散散地站在角落,没个正形。
健硕身材配上满背刺身的何国好,身上散发的凌厉气息,更是让其他修士退避三尺。
朱良视线却是落在仅露出个半身的王华,脸抽了抽,道:“还没筑基呢!再这样下去,修什么仙,直接给他扔军营里去得了!”
范彦乖巧不作评论。
边上几名筑基期修士低声嘀咕,朱良耳朵动动,“嗖”一声窜到他们边上,眼中冒出绿光,激动道:“是赌盘么,算我一个!”
那几名筑基期修士一怔,即便对朱良不太熟悉,也不驳了这筑基中期师兄兴头。
朱良储物袋一拍,手里出现十五块灵气逼人的灵石。
“这、这!”那几名修士连连摆手。
朱良眉头一皱,道:“不够么!”
下一秒,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道:“现在的小子玩的都这么大么!”一咬牙,又拿出十块中品灵石。
那几名修士脸都青了,忙说:“师兄太多了!我们只是小赌怡情、小赌怡情!”
“哦!”朱良一脸失望看着那几名修士合计拿出的也就几千下品灵石,有些失望。
眼睛看向范彦,热情道:“范彦啊,要不要来玩些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范彦凑了过来。
“赌啊!”朱良振振有词道。
“我师傅和我说过,要是出来遇上朱师兄,千万不要跟着他赌!我师傅说,朱良这个挨千刀的,每次都是自己赚钱,别人赔钱!”范彦一脸认真道。
朱良脸一黑,四处张望了下,道:“自家兄弟的赌怎么能叫赌!你看师兄我是想贪你钱的人么!我跟你讲,这考究的是眼力劲儿,师兄在教你以后外出游历察言观色的能力。你想,这几百人之中,你都能挑出一匹骏马来,你还会怕出去吃亏么!”
“朱小子倒是说了句实话!眼力劲儿确实重要!”朱良身后传来淡淡话语。
其他筑基期修士这才注意到朱良身后出现的矮小老者,吓得赶忙作辑,道:“参见刘师叔!”
“免礼!”刘姓金丹修士道。溺爱地看着范彦,开口:“待会儿觉得谁有把握,就大胆放心押!”
范彦点头,朱良蹑手蹑脚退到角落,只见刘姓老者下一句传来,“朱老小子压谁!你也跟着压谁!钱不够尽管和为师开口!朱小子实力不怎么样,眼光还行。逢赌必赢!”
朱良默默捂住了那二十五块中品灵石,怎么有种不妙的预感。
“刘老!你来的好早!”一个面相寻常的中年人含笑出现在刘姓老者身旁。
“掌门!”刘姓老者拱手,中年人点头。
“掌门!”边上筑基期修士恭声道。
中年人上前一步,刘姓老者落后半步,金丹期修士的灵压释放。
下方近千名修士噤声。
衣袖一挥,一道虚影出现在空中。
密密麻麻两百多人的人名,按姓氏前后排列,不记排名。
一些人名不断消去,这代表因各种原因未能赶来参加小会的人。
不断消减,到两百零三位才稳定。
接着,最底下又出现二十来个空白栏,一连串数字填充。
李安腰间那令牌亮起,浮现一连串数字。
这是随行之人令牌的暂记方式。
又有一片虚影出现,记录的是此次小会名次前后高低的奖励。
第一名,三粒筑基丹。
第二名,两粒筑基丹。
第三名,一粒筑基丹。
中年男子袖中飞出一个小葫芦样挂坠,灵力注入,一羊脂玉净瓶虚浮于手上。
一点晶莹剔透清水从瓶口飞出,白光万丈。
梅潭银瀑后方,那块青黑卵石也出现一点混沌。
在场人侧目,水珠化为一片水幕,“秘境已开,还不入内!”
在场两百多名练气期弟子反应过来,鱼贯而入。
……
定心可怜巴巴地顶着崭新的酸菜坛子。
梅道长吐息完后,看向定心,心有不忍,道:“歇会儿吧!”
定心乖乖到梅道长边上,委屈道:“师傅!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梅道长摇头,缘之一字,怎道得清!
原以为定心遇上李安是他的造化,哪想到这徒儿为了点灵谷转手把李安卖了。
那晚屁颠屁颠地拿着那点灵谷呈给他,他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终究是道纹不显,可能时机尚未成熟,也不是急的时候!梅道长想着。
却是想到其他事情,手掌探出,摸摸定心虎头虎脑的小脑袋瓜,走到空地。
角落里有一块石碑,上头密密麻麻刻满碑文。
梅四落在最后崭新两条碑文上,联想前几日梅潭异动,嘴角满是苦涩,大变要来了,几年前的那次天象之后就开始不太平了。有人已经注意到这了,不知自己能不能守的住。
叹了口气,道:“历代馆主都只带一名弟子,上任馆主神灵归位后,会让弟子继任。你可知为何为师这代选择了你师兄和你作为弟子!”
说罢,又哑然失笑,这小家伙懂什么!有些事情,自己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选择让他们扛。
定心沉思片刻,眼睛瞪大,看了看在厨屋忙活的三思,凝重道:“莫非,师兄是师傅的私生子?”
梅道长表情凝固,慢慢抽回放在定心脑袋上的手,道:“顶着坛子再站三日!”